與悲傷相遇,也是與好事相遇

措尼仁波切開示/修持問答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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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悲傷相遇,也是與好事相遇

 

有一天你會發現,透過悲傷,能與出離心與慈悲連結,因為它們都是同一個家族。

 

拖延症、優柔寡斷是微細身的扭曲狀態嗎?

學員:優柔寡斷、無法決定去做某件事,但總是想著它,這種拖延症是一種微細身的扭曲狀態嗎?如果是的話,我們如何與它「握手」?

仁波切:無法做下決定(優柔寡斷),這可能是微細身的問題。

特別如果你是家中排行老三或者是老二,通常都是跟著老大的意見,沒有太多決定的權利或機會。由於從孩童時代都是如此,於是慢慢就失去了自信,也成為了微細身內的怪物、印記。我以前也是這樣子的,不知道該如何下定。

因為我想要誠實的回答,想要給予正確的答案,所以,我不知道如何回答,我看到了我的怪物就在那裡!

有一次,我才從美國回到尼泊爾,就接到了隔年有關課程行程的電話。學生說:「我們已經預定了您的機票,是英國航空的飛機……當你到達舊金山的時候,要注意這些、那些,通關後某某先生將會在機場的某地方接您,並載您到下榻的飯店。請問當您抵達的時候,想要吃點什麼?」

一年之後的事,我怎麼會知道?要怎麼決定呢?我應該要如何處理呢?於是我說:「噢,好~我會讓你知道的。」

幾周之後,電話再次響起;我又回答「喔~我會讓你知道的。」那時真的要把我弄瘋了,他們不斷地打電話來!

後來我想這樣是行不通的,我應該下決定的,反正食物終歸是食物,總是能吃的。所以我就選了一種,有可能是墨西哥食物,我也不記得了。哇,真的是太開心了!再也沒有人打電話來!

那時我想:「很好,下決定真的是件對的事!」。

對我而言,現在說「對」或「不對」已經不成問題。我們通常感覺「拒絕」滿不仁慈的,不像菩薩。但是現在的我說「不」多於「是」。自此之後,生活容易多了。對我而言,下決定再也不是問題。所以,這種「無法下決定」(優柔寡斷),算不算是怪物,可以去深入探究。

問題來了,先稍暫停思維一下,然後下決定,那沒有不好,但如果你每次到那附近時,就想避開,不想去碰觸,那可能就是怪物。在認知上,你無法決定,因此你先跟這個(認知理智上)握手,慢慢地往下去與情緒阻障握手。當情緒障礙打開了,那效應會進入到認知的心,這時便會在心上建立起自信,你就有能力做決定了。

請記得,去決定事情並不需要有完全的把握與確定。

也許你連結著完美主義,完美主義也是一種怪物。如果一直這樣,就太沈重了!因為如果這樣,每一個決定在你的心裡、腦子出現時,你都會覺得不夠滿意,等待著下一個、另一個陽光、光芒出現。所以,請在需要時就做出決定,並且知道:在你決定的時刻,沒有事情是完美的。

你知道問題也可能產生,但是事情一定可以解決的。運用各種可以解決的方式、方法,來調整、改變。所以要做的修持是:深入去看,去做握手修持,去看看是什麼東西在那裡。

 

如何跟悲傷做「握手」的修持?

學員:當我做握手修持的時候,「悲傷」對我是很困難的情緒。不像其他的情緒,常常一閃而過或平息,悲傷有時不在那裡,有時非常強烈,即便我想給予空間,但是心會自然關閉,進入止修狀態,我試著要給予空間,但是心仍自然處在關閉狀態。

仁波切:你是如何給悲傷空間?你如何給予空間?

學員:我想像有一個實際的空間,有空間圍繞在它周圍。

仁波切:所以你是用想的。

學生:對,我是去想。而且感覺有個空間,像是在說「悲傷可以待在那裡。」

仁波切:然後發生了什麼?

學生:然後我開始試著深呼吸、保持平靜,試著感覺那個空間,可是心又自然處於關閉狀態。

仁波切:你何不與原始的悲傷相遇,讓自己去感覺悲傷?不要去鼓動、挑動,也不要去阻擋,讓悲傷可以被表達。你有感覺到害怕嗎?

學生:有,像是去了悲傷那裡,好像這悲傷會一直持續,沒有盡頭,會有這種恐懼、害怕。

仁波切:我認為一方面你遇見悲傷,但在某處你沈溺在悲傷中,像是跟悲傷一起走了,其實不是這樣做的。你遇見悲傷,與悲傷待在一起,像右手搭放在左手上,這麼待在一起,但不要讓你的手成為一個方法。你什麼都不做,就是讓悲傷表達自己。試試看!如果有恐懼、害怕不讓悲傷表達出來,就先跟「恐懼、害怕」握手,先暫時忘掉悲傷。

你的問題是悲傷,每個人有自己的問題。如果你對「悲傷」做握手修持時,突然擔心這樣的練習會讓自己悲傷,這「擔心的情緒」跑出來,就可以先跟「擔心的情緒」握手,然後讓「悲傷」在旁邊等一等。也就是在做握手修持時,如果有其他狀況出現,就先跟那個狀況握手,這表示你在跟它們溝通,你沒有忽略它們的情緒。

有時可以跟它說說話,可能在悲傷中有些緊繃,可能因為害怕,所以阻擋了其他東西。可能有主要因素,也有許多次要因素,所以我們需要與圍繞在周圍的部分握手。有時也需要與念頭握手,比方說與悲傷握手時,生起了「這可能不會有用」、「可能我不知道如何握手」等念頭,這時,就與那樣的念頭握手,念頭打開了,再回到悲傷。這時悲傷可能軟化了一些,也可能還沒有,那麼就是待在那裡(與悲傷在一起),而在那之中找到止禪的安定力量。悲傷也需要經驗「止(shamata)的禪修」,但要從悲傷中去找出止禪,而不是把止禪拿來對治悲傷。

試著與悲傷相遇,慢慢地,有一天會覺得:喔~感覺悲傷也是ok的。可能悲傷還帶來其他好事,可能透過悲傷能與純淨的出離心連結,與慈悲心連結,它們都是同一個家族。

如何有智慧的傳達愛

學生:仁波切的書《中陰解脫門》提到:中陰的間隙並非佛教徒專屬的,而發現間隙需要靠心的本貌,那其他宗教如基督徒,是否也能有這樣的發現呢?有一次一位癌末的基督徒看到我,他不知道我是佛教徒,一心一意的要替我禱告,那一次我心裡受到很大的的衝擊,因為他是一個外道,卻能對佛教徒如此大慈大悲,那種愛是屬於哪一種?平常做什麼修持,可以達到那種大慈大悲?可以利益他人?

仁波切:當然!愛與慈悲是共通的,並非佛教徒的專利。心性就是心的本質,真理就是真理。有不同的方式來描述真理,有不同的方法找到真理,但真理是永恆不變的。

關於要如何才能有大慈大悲這個問題,有一個方式,就是變成基督徒,何不呢?既然覺得他們有更好奉獻方式,你何不成為他們的一份子?(仁波切表示這是半開玩笑的)

在那個時刻,要去覺察,自己是被什麼障礙住而無法像那位基督徒一樣表達愛,去了解自己,同時去了解愛被什麼阻礙了。之前我曾提到,我們內在都有一些堵塞、障礙,這內在的障礙阻礙了我們的愛與慈悲。純淨的愛和慈悲是我們內在本具的,但能否表達出來,要看那障礙是什麼。

希望你能夠去覺察、感覺到它(內在的堵塞、障礙),對它仁慈,然後打開它來,打開這個障礙,慈悲和愛就會流露出來。

因為各種不同的原因,有時候我們會有一種麻木感,特別是忙碌、時間不夠的時候,一切都會僵化固著,這種僵化固著變成一道牆。如果不去面對處理它,反而試著要從外面做些什麼,是不會有任何幫助的,不會產生有機的效果。當然,還可以做不同的學習與修持,一旦自己連結到內在的「本質愛」,那麼再來就是「表達的愛」。表達的愛分為:父母的愛(教養的愛)、羅曼蒂克的愛、責任的愛、還有虔敬以及慈悲的愛等等,有很多不同的表達方式,像水可以變成不同的顏色,但水的本質都是一樣的,這水的基本本質就是自己內在的愛(本質愛)。

愛可以很健康的,像父母親的愛是基於關心,但父母的愛必須帶有智慧,否則可能變得關心過度,對孩子而言,變成一種凍結的狀況。從愛的觀點來說,父母親可能認為孩子(對方)必須如此做,但需要以智慧來檢視,思維該如何表達才能恰當的傳達這份愛。

這種情況就像日本的庭園。日式庭園看來像很天然、原始,有老樹、有枯木、有新生的樹,看起來像原始、多是自由自然地生長。但仔細觀察,會發現花園中有許多照料,有園丁巧妙的把各種元素結合在一起,但那份照料和關心是安靜的,而天然原始、開放的生長是顯而易見的,花園中有絕佳的平衡。這當中是需要有關懷的,但如果關懷中沒有智慧時,會造成關懷顯而易見而破壞了天然原始、開放的美,這就會變成新加坡花園,所見到的只有關懷:只能有新生的樹,只能長成同一種樣式,移除老的樹木等等。

真的很好的日本庭園,像是原始花園,但細心觀察時,會發現當中有著愛與關懷,但同時有著天然原始、開放自由~這也是所有的父母親想尋找的,在關懷與自由的教養方式中找到平衡。當然,給予太多的自由會造成問題,然而給予太多關懷也會造成問題~所以這當中要有藝術~為了要有美好的藝術呈現,我們需要在愛中注入智慧。

為了要能呈現這種美好的藝術,我們需要知道自己內在有些部分被阻塞、障礙住,以致我們無法帶著正確的平衡去表達、展現,要去覺知這個部分,我稱之為怪獸,美麗的怪獸,是美麗的怪獸在阻擋,去覺知這怪獸~慢慢地、慢慢地它會打開來,要對它仁慈,從這個角度、那個角度四處看看,跟它打招呼:哈囉!怪獸,你好嗎?這是誰造成的呢?我媽媽。(開玩笑的)可能是因緣和合而成的,所以不要朝那個方向去思索,這樣的思維方式已經過時了,現在的療癒方法已經不朝這方向去了,在1819世紀時他們會去找尋問題的根源。但是現在去找尋根源不是好的方式,但我們還是有著這些阻塞障礙,所以仁慈地去面對它,將它打開來。

許多事情不斷的在發生,有些是我們可以掌握的,有些則是無法控制的。有些事是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發生的,有些則可能是因為業力習氣,而這些所有的接收到的,透過文化、教育、環境等塑造了我們,我們就這麼相信著「我們所感覺到的」、「我們所看到的」是真的是對的。只有一種角度、一種理解方式,但有時,相反的感覺出現了~忽然發覺原來自己所相信是錯誤的。不管是哪一種情況,都是一種程式。

要去知道自己的程式。要跟自己內在本質相連結:本然的心、本然的愛、本然的慈悲,去熟悉它們,一再、一再的去連結,使其穩定。透過練習修持、正念修持、對洞見了解,有一天會找到根源,發現自己的基礎變得安定,從這個基礎去表達愛,那時表達的愛會是很健康的愛。那時父母可以對孩子表達很健康的愛,而不會將自己有的沒的都傾倒在孩子身上。

通常我們有種純淨的愛,是從無條件的愛開始,但當我們對其他人表達愛的時候,卻變成有條件的愛。這有條件的愛的來源原是無條件的愛,但當對方接收時,卻變成是有條件的愛。

舉例來說,我們都有接收過父母之愛的經驗,那時都是以一種有條件的方式進行的。雖然那是從無條件的愛開始,但表達時,卻成為有條件的愛:「你書讀得很好,我買巧克力給你吃。」、「考試成績如果好的話,我就給你買『iphone19』的手機」(仁波切開玩笑表示因為到大學畢業那時已經是『iphone19』的時代了)。

所以常常像這樣,是從好心腸開始的,但如果缺乏智慧,就像是賭博談條件似的:如果你這樣那樣,就可以這個那個的。但原來動機其實是想在教育上幫助孩子的。

到最後,我們學習到就是愛是有條件的。我們以無意識的方式學習著,不是有意這麼學習~而我們也無意識地以這樣的方式對別人傳達愛。那樣的愛永遠都無法讓人感到滿足。因為那愛當中有著恐懼、有種空虛感、不完整的感覺。如果想要一種完整、圓滿的愛,就要回到源頭,就是「本質愛」。這是一種基本覺得ok的感覺,從那安好的感覺中來表達愛。而不是:「我覺得不太好,我需要你的愛!」。我們都是如此想、如此寫、如此宣傳的,對這有種羅曼蒂克的幻想。

想一下:自己是用哪一種方法給予愛?用哪一種方法接收愛?我們有愛的基礎嗎?或者我們是膚淺的、以自我利益的角度在給予及接收愛?

我不會下結論,希望大家都能真正去連結、去感受「本質愛」。(系列三)

(本文轉載自「台灣芬陀利迦網站」)

 

 

------善報2019春季號 pg. 56~5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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