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沃仁波切/ 修行答客問(二)
認出你的心,發現更好的你!
我的選擇是正確的嗎?
Matjaž:仁波切,我應不應該做這樣的攝影師?我的選擇是正確的嗎?
仁波切:記得你上次也問過類似的問題。
Matjaž:是的,我上次問過,這次我希望有另一種答案。
仁波切:我想說的是,在這個輪迴中,因為個人的業力關係,我們會出生在各種不同的環境,認識各種各樣的人,做各種各樣的事情,由此便有了不同的職業。對你而言,你並不是毫無原由、完全不清晰的被你的業力牽著走,而是很清楚知道在每個當下你的周遭正在發生什麼,或者你正在做什麼,我覺得你可以把這個歸結為是正確的,你可以說這是正確的。如果你能這樣,也許你可以將自己持續地放在這種所謂正確的概念或者範疇當中。然而,這種正確與否實際上都是自身的造作,當你覺得正確的事情,或許某一天會覺得它是錯誤的;而你現在覺得它是錯誤的事情,或許當你再反觀它的時候,它可能又是正確的。
所謂的情緒,都是自己製造的
Matjaž:想成為更誠實、更友好的人很難,我常常去幫助一些人,即便是別人沒有表明他們的需求,我也會去做,但有些人的回應並不友善。
仁波切:首先我要隨喜你,你的這份心,這份熱忱和善良的心是值得讚歎的。當我們對別人好的同時又覺得沒有得到同等的對待,那我們心中肯定有一個期望在那裡。其實,我們的傷害不是來自於沒有得到同等的對待,而是來自於我們的心──我們渴望被同等對待的那顆心,所有的不愉快是來自這裡。所謂受傷的情緒都源自我們去製造、我們去定義它,沒有某一個人可以塞給你某種情緒,或者有一個外在的環境可以塞給你的,一切都取決於我們自身的渴望。
拋棄得到回報的渴望
Matjaž:我應該拋棄一些概念。
仁波切:所以,你可以做一些練習,盡可能地拋棄那種「對我有所回報」的渴望,這是其一。其二,盡可能的不要對自己幫助他人這件事情──對這個幫助本身產生過多的想法,比方說自己的付出,或因幫助他人而產生的優越感。其三,盡可能的不要對你所說明的物件生起過多的期望。
Matjaž:我明白,我不會感覺自己像神一樣救護了他人。
仁波切:你知道,我們不是在說那種過高的視覺,比如說,即便是你幫助了他人,也不應該存有一個「幫助」的概念,只要你有這個概念,只要你認為你是在幫助、你是正面的,那執著就自然而然地在裡面了。
因為害怕失去,所以失了方寸
Matjaž:我感覺自己更執著的人是我的太太,如果我對她所做的什麼沒有得到她的回應,我就會感受到傷害,什麼都變得不好,我對我太太是有期望的。
仁波切:你有沒有想過,這是為什麼?
Matjaž:人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,基督也是,但是跟太太在一起的時候,我總是暴露出不好的一面,我的反應會很蠢,也許是怕失去她。
仁波切:你的太太對你來說很重要,你希望把最好的那一面展示給她,所以,你在你太太面前有時候顯得笨拙或不自在,或許,這是因為有一顆心在告訴你自己:我要表現得很好,讓她覺得開心。這種過於的注重和緊繃,使你失去了自如的反應,導致你和太太的關係不自然,以至發生衝突。另一方面,你剛才講到,你的不好和你的笨拙是因為害怕失去你的太太,從表面上看可能是,如果我們再往深去看,會發現有一個更好的念頭在裡面,在你擔心失去太太的更深層的念頭中,我能看到其實有一種善良、一種慈悲在裡面。我希望你能發現這一點,相信所有這一切都基於一種良善的關愛。不要緊張,也不要恐懼,因為有一個善良在裡面發生,去認出那個善良,認出它、看清它,當你看到了這個善良之後,必定會找到一種相對自在的方式去對待你和太太的關係,然後,你對太太的執著也會得到一些改善。
Matjaž:正如你說的,我之前就是緊張,沒有根據的緊張。
仁波切:你現在知道什麼原因了嗎?你有沒有發現什麼?
Matjaž:當然,我現在知道我應該多去想想自己的善意,不應該總想自己做得不好的。
仁波切:當你意識到這一點,你可以從今生最重要的人和你最愛的人開始,然後將這種方式慢慢地擴展。
為何生活不像拍照那般簡單?
Matjaž:如果可以的話,我可以控制很多事情,就像在我拍照的時候,我會進入一種狀態,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很簡單、很自然。拍照對我來說一切都是可以掌控的,都是很自然就可以做好的,我也很自信。在現實生活中,我的感覺卻不是這樣的,就會變得很困難。
仁波切:因為在你拍照的時候,你很清晰自己在做什麼,你也知道當下有什麼事情在發生;然後也很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思維是在拍攝的狀態裡面。比如,你覺得哪個光源不太對,你知道怎麼樣去調整它,你不會陷入焦慮的狀態,你知道如何把照片拍好。在現實生活中,其實你也可以這樣去做,只要你認出自己的心在繁雜的環境中是什麼樣的一個狀態,只要你能認得,即便你的生活出現困境或糟糕的時刻,你會像拍照那樣,知道如何去調整。但是,其實這並不容易,因為你需要長期地保持自己在知道的狀態裡面,然而,也許你上午還在家裡為你太太做飯,晚上便已經到達川流不息的亞洲。所以,當周遭的一切在不停地切換、不停地轉變時,你的心也需要轉變,比如你工作的階段,你家庭的階段,每個階段有每個階段的角色和狀態,重要的是,你需要真正地清楚自己的內心,如果你做到了,你的生活將有些不一樣。
Matjaž:我在拍照的時候就是這樣,只知道拍照這件事,完全活在那個當下,其他時候,我腦子裡滿是念頭。
你清楚當下在做什麼嗎?
仁波切:當你不拍照的時候,你會想到你的太太、你的朋友或你的未來,這些念頭本身不構成什麼問題,我們的生活本身就是如此,生活需要我們想起這些,也需要我們活在各種各樣的狀態裡,各種各樣的幻覺當中。最主要的是當你在想你太太的時候,要讓自己知道我是在想我的太太;同樣,當你在想工作的時候,要讓自己知道我是在想我的工作,知道自己腦子在做些什麼,自己的心是在什麼地方。
Matjaž:這可能就是我為什麼這麼喜歡拍照的原因,因為那個時候是我唯一知道自己在做什麼,其他的事情不會干擾到我,那是一個讓我很專注的時間。
仁波切:如果你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到那種狀態,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,能意識到自己的心在什麼地方,如果你能保持那種狀態,我相信,你會喜歡上任何狀態下的自己。
Matjaž:之前,通常我的行動莫名的被腦子所牽引,十分焦躁。
仁波切:那是因為你並不清楚自己的腦子在想什麼,如果你不清楚腦子在想什麼,你就無法做出一個正確的決定,而且這會導致你有很多很多毫無意義的行動。當你可以去反觀自己的內心、去檢查自己的心在什麼地方時,那一刻的你就會變得清明,雖然你還是有很多的想法,我們不可能根除想法,但是你認出了想法。這會有什麼結果呢?由於你能認出自己的心,你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有那麼多無謂的行動。如果你能真正的認出每一種當下你的心在什麼地方,或者你能持續地觀察、檢視你的內心,你將會有一個新的狀態,一個更好的Matjaž。
Matjaž:當我在拍照的時候,可以不吃不喝,什麼都不想,自己的和周遭的狀態完全不在乎,我在那個狀態裡非常地專注,甚至有時候已經不再呼吸,我知道這很特別。
沒有妄念的一場體驗……
仁波切:你應該感恩自己有這樣的一個狀態,為什麼呢?通過這種體驗,你會知道,其實一切取決於我們的心,當下的一切像Magic show,如魔幻一般。如果說你沒有讓心真正變得清淨的話,便不會有這樣的體驗,有這種狀態說明有一些東西是可以被拿掉的,一些不必要的想法、不必要的妄念是可以被拿掉的,你有這樣的狀態是需要去感恩。
Matjaž:那是我的冥想嗎?
仁波切:是的,當你通過相機的取景器去看時,你能感知到的只有取景器裡的景物,然而依據我們正常的認知,周遭的一切都是存在的,應該說是在持續地影響著你,但你感受不到。你為什麼感受不到呢?其實從這個層面來講,你就可以去理解為什麼我們說迷亂就像夢境一樣。當你透過顯示器去看一張照片,當你的心完全專注在照片上的時候,即便顯示器上有一些劃痕,你也是注意不到的,你只會看到照片,儘管那些劃痕和瑕疵就在你的可視範圍以內,由於你的專注,甚至你都感覺不到瑕疵的存在。這個經驗告訴我們,當我們極為認真地去檢視一些東西的時候,我們感受到的和接收到的資訊,無論是聲音、味覺和觸覺,所有的這一切從究竟意義上講,我們會發現這些東西的不真實、這些東西的虛幻;外在所有這些現象,我們的工作也好,我們的人際交往也好,這一切都是幻象。我們唯一能夠做的是向內去看,向自己的內心去檢視,去看看自己的內心在想些什麼,看看心裡有什麼東西。如果我們能做到這一點,才會有可能發現真正的外在是什麼樣的,我們認為看到的、我們認為感受到的,其實它始終是一個巨大的夢境。你看,你覺得我是不是在又一次地複述。
Matjaž:我覺得還有很長的路要走。
仁波切:不過一切還好,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佛陀。(系列二〈完〉)
------善報2018夏季號 pg. 42~4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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攝影家簡介
Matjaž Krivic 以鏡頭悲憫受苦有情Matjaž Krivic是一位環球旅行攝影家,以記錄見長。作品大多關注貧困地區的人文、宗教,獲得了英國皇家攝影協會等專業機構的多個獎項。
Matjaž Krivic以道路為家,由於他的率直和對人性的尊重,被拍攝的人物顯得自發、自然、真誠,讓作品更增添了觀察和思考的空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