噶千仁波切／ 《恆河大手印》開示．如何讓妄念生起智慧之火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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噶千仁波切／ 《恆河大手印》開示
如何讓妄念生起智慧之火？
只要我們能夠提起正念，明瞭五毒的本性，那麼分別妄念就像柴火一般，就可以成為增上智慧的火焰。
時間：2016年9月4日
地點：台北萬豪酒店
根本頌中譯：普舟法師
藏中口譯：張昆晟（敦珠貝瑪南嘉）
攝影：殷裕翔
聞思沒體悟，無法證得大手印
談咒與談波羅蜜，種種經律與法藏，
分別經典與宗義，不見光明大手印。
「波羅蜜」指的是顯宗以及律藏等諸法。這裡要稍微注意一下，不要拘泥在文字上，表面意思看起來好像是說學習、聽聞經、律、論三藏的內容並不能證得大手印，但真正意思是說，僅僅聽聞是不夠的，必須要有體會，之後產生證悟，才能夠見到大手印的勝義。因為透過聽聞才能有一定的了解和認識，懂了以後則需要進一步的讓它成為一種經驗，在有經驗的前提之下，才能夠了悟；如果你沒有先懂，就不會有體驗；沒有體驗，就不可能了悟大手印或者見到大手印的真義。就好像那洛巴尊者本身是那爛陀寺的護門班智達，已經是這麼樣的大學者，他也是要透過聞法、實修來深化所聞之法，才能夠獲得了悟。同樣地，岡波巴大師在學問上已經非常圓滿了，具足了八地菩薩所證悟的境界，但是為了能夠獲得體悟以及證悟，他仍然去依止密勒日巴尊者為師，這個就是在了悟、理解之後，進一步的把實修的內容加以深化為感悟、體驗，之後才有所謂的證悟。
心寬坦，回歸心性大海
「分別經典與宗義」，這裡的「宗義」就是對於宗派主張的態度。我們要了解，堅持宗派主張有利也有弊，尤其是在不善加理解宗義或者宗派主義過度的時候，就會產生一些弊端。比方佛教當中的辯論，這些都是智者之間的辯論，若對於真理越辯越明的話是有利的，可是如果只是為了挑人毛病，好比看你的臉不乾淨，就非得把你清理一下，看他不滿意就得把他清理一下，在這樣的情況之下，我們就會產生宗派之間的不和。
比方說薩迦派跟格魯派如何的不合，噶舉派跟格魯派又產生什麼樣的宗派見解的衝突等等，這些都不是真正在辯論宗義上面的本懷，我們應該要曉得：「其實這些宗教最終就是要幫助我們的心」，如果你能夠從這個方面去想宗教的價值跟意義的話，我們的心才會寬坦；否則，你只是緊抓著自己宗派都是最好，別人的宗派、信仰都不值得肯定。因為你這樣否定別人的心態，所以即使你再怎麼肯定自己的宗派，那你的心仍然是僵化的，仍然是封閉如同冰塊一般，乃至於在宗教哲學主張的辯論也產生互相批評、謾罵的情況，這都是非常不好的。
我們透過學問的探討去進行宗教的辯論，它的最終目的是要解開我們心裡的束縛，讓我們的心能夠越來越寬坦，讓我們如同冰塊的心能夠越來越消融，我執的心能夠透過宗派哲學的主張得到融化。如果能夠真的這樣去看待所謂的宗教信仰，所謂的不同宗派主張的話，那麼就會曉得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宗教都是殊勝、有利的，所有的宗教信仰都是有價值的。
宗教之間所產生的衝突跟紛爭，那是人的問題，並不是宗教信仰本身的問題，只要你的心境、心中寬闊的時候，你就可以看到這些宗教、宗派自身的價值。當你心胸開闊的時候，就會曉得，原來眾生真的都是自己的父母，心裡感受就會非常好，因為你不會落入這個是好人、那個是壞人、這是這一邊的、那是敵方陣營的種種分別。因為那樣的分別心，會給你的內心帶來很大束縛，它是一種排斥感，這種排斥感也是來自於我執。我們曉得，這種來自於我執的事物，最終都會導致痛苦，只帶來更多的衝突跟迷亂而已。所以，我們需要了解的就是，當心寬坦的時候，如同冰塊一般的我執就會逐漸的消融，回歸到大海的本性，之後，我們才能夠真正的見到心的無二性。
所謂「禪修無二性」產生空性的體會，它的最終目的，也就是讓心能夠自然的寬大，當我們的心真正自然寬大的時候，就是心真正契合大手印。具體作法就是修持慈悲喜捨「四無量心」，如果你能夠好好的修四無量心來看待一切眾生的話，那麼就會見到一切眾生都是珍貴的，看到任何一個有情你都說：「喔，你多麼的殊勝！」看到任何宗教都會認為是珍貴的。用這樣子的角度來看待宗教見解跟宗派之間的辯論是非常重要的，否則的話，這些辯論還有宗義的主張，只會成為導致紛爭的成因而已，這一點要非常的小心謹慎。
任何念頭生起，放下不執取
心不作意離意圖，
自生自滅似水波，
意動障起不見光。
「心不作意離意圖，自生自滅似水波，」，此段講的是大手印真正的要義，是要讓心離一切妄念支配，也就是當任何念頭生起時，只管放下而不執取，如此一來，任何妄念現起的當下是自解脫的。而當你直視妄念本性的時候，會看到妄念極為隱微的面向，那個面向就像是水波、漣漪一樣，如果你能夠直視它的話、能夠認出妄念的本性，就不會讓它擴展下去。但你若不懂得以正念護持自心、不去直視妄念的本性，那麼妄念會從非常隱微的狀態逐漸的擴張變成粗大的妄念，妄念就會繼續運作下去，而我們的心就不得自主了，這一點是需要加以認識的。
「意動障起不見光。」，就像前一段偈頌：「分別經典與宗義，不見光明大手印。」如果你認為事情非得如何才能夠澈見大手印的話，這個就叫做「意動」，因為你有特定的意圖，覺得這樣才行得通，那你最終就會無法了達大手印。比方我們說顯宗有大中觀，密宗有大圓滿、大手印，實際上，它是一件事情的三個名字而已，意思都是一樣的，了解這一點是很重要的。如果把它加以分別，就會認為：「喔，好像某一件事情比另外一件事情重要。」然後大圓滿的修行者就會認為大圓滿特別重要，大手印的修行者就會認為大手印特別重要，如果總是這樣去作意、分別它們，那麼無論你再怎麼樣去勤修，最終都不會了悟的。
為什麼呢？因為你有執著心，只要有執著心，就失去正見了。薩迦派〈遠離四種執著〉裡提到：「若生執著非正見」，如果有任何的執著、耽著心，那就不是真正正確的見解了。所以我們要安住的唯一的實相是沒有分別，並不是隨我們的心意去波動、去分別的。如果你真正的自然安住，它就是本自清淨的本性，你只需要去了解這樣本來清淨的本性就可以了，安住在那樣的了解當中。安住在那樣純粹、單純的了解當中的話，就遠離一切妄念，或者說一切的妄念就自然的平歇了。否則的話，我們總是侷限在自己的宗派見解當中，侷限在自己的概念當中，認為「我都是對的，別人都是錯的！」那麼事情永遠就沒有解決的一天，我們就沒辦法從煩惱當中解脫出來。
直接觀照五毒本性
對治煩惱，就如同之前所說：「它必須要按照眾生的不同根性，採用不同的方法。」比方說在別解脫乘的眾生、修行者，他們是透過佛陀的話語，以壓制的方法來對治煩惱。至於密宗，以大手印來說的話，它是直視煩惱的本身。舉個例子來說，生起嗔心的時候，如果你具足正念，你心裡面會有非常明瞭的了別性，會曉得嗔的本性如何，生嗔者的本性又是如何，僅僅只是單純的保持著這樣的明性，曉得有這樣的明性在，就對於了悟或者從對治煩惱上面來講，會產生很大的功效。如果你能夠提起正念，曉得嗔的本性跟生嗔者的本性的話，那麼對你來說，生起嗔心的分別妄念也是非常好的事，它也是有利的，因為它可以幫助我們轉五毒為五種本來智慧──因為我們直觀了屬於心識的五毒本性，那樣的本性就是真正的本來的智慧。如此一來，即使是生起再多的分別妄念，這些分別妄念就像是助燃的油或者是柴火一樣，並不會產生傷害，反倒會增上我們智慧的火焰。此外還有很多具體的法門，可以告訴我們如何守護自心免於煩惱，但由於我自身學識不足的緣故，所以在這邊沒辦法跟大家談太多，這邊能夠跟大家講的，只是個人自心的一些體會。在座有很多飽學之士，大家應該盡可能的就這些義理跟他們請教，我自己本身談的這些話語，只是我的心得，並不是說我講的非常重要，重要的是這些來自《恆河大手印》的文字，大家應該好好的就這裡面文字的道理去做學習跟薰修，如果有不懂的，就要盡可能的去請教善知識，這才是最重要的。
（仁波切帶領大家持誦觀音心咒）
你帶著分別念持守戒律嗎？
守戒念頭違誓義，
不住不緣不思義，
不違誓語闇中燈。
「守戒念頭違誓義」，意思是說，依分別念而持守戒律的話，實際上這個三昧耶是衰損的。這一點我們要如何來看待它呢？在一般的密法裡面說到要受三昧耶戒，意思是說必須要抱持著正知、正念、不放逸的心態去守護自心，免於貪、嗔、癡三毒煩惱的作用，這是一般三昧耶的要點。在大手印的教法當中，所要守護的三昧耶主要是什麼呢？主要是了知煩惱跟本然智慧無有差別，你如果認為煩惱是過失、煩惱是過患，必須要加以對治，我必須要降伏煩惱，它跟智慧是不一樣的──你這樣子想的話，就等於是違反了大手印的三昧耶戒。可是對於初學者來講，不能夠以此為藉口說：「那我就不用守戒了，因為煩惱不需要對治。」對於初學者來講，一定要對治煩惱、一定要守護戒律，這是根本的，而且應該要抓住根本的三昧耶戒。所謂的根本三昧耶戒是：與人相處時，要用和睦、友愛跟互相關愛的心態，特別是要守護自己的心不能夠離開慈悲心，這是一定要認識的。
特別是當強烈的嗔心生起時，應該以觀照本性的智慧去看待嗔心的本性，如此一來，嗔心等的煩惱分別妄念，將不會對自心產生任何的干擾，因為煩惱已經轉為智慧，它有非常強大的能力，這就是所謂的大手印不破不立的境界。但是在行者還沒有達到以智慧照見煩惱本性的境界之前，一定要守護自心，免於煩惱的干擾，這是必然要去執行的道理。
「不住不緣不思義，不違誓語闇中燈。」，我們說禪修是不渙散的安住在所抉擇的見地當中，所以禪修跟見地是不會脫節的，抉擇見地之後，不渙散的安住，就是禪修。當你安住在實相的見解當中的時候，這見解實際上是「無有所住」，沒有能住、所住的差別，這就是「無住」──你不思任何一法，它是超越性，了知心的本性猶如虛空。如果能夠契合無有所住、沒有任何的思維、作意，心性如同虛空，那麼就自然的符合三昧耶的道理。這樣子來守護三昧耶誓言，就好像是一盞非常強燈光的燈火，能夠照亮旁邊的一切黑暗一樣，這個就是智慧的力量，能夠焚盡一切實有的執著，就像是我們看到所有忿怒本尊的背後，都會有智慧的火焰，它指的就是：自然安住在不住、不緣、無可超越的真實義境界當中。但是我們也要同時曉得，在你還沒有達到這樣的境界之前，所有的努力都是必須的。
沒有菩提心教法，我們的心將由暗趨暗
若離意圖不住邊，經藏諸法見無餘。
趨此義脫輪迴獄，等持燒毀無明障，
所說即是教明燈。
「若離意圖不住邊，經藏諸法見無餘」，前面講到了如果我們有所企圖，這個我們最終的追求通常是什麼呢？通常最終的追求就是實相、就是佛果。現在我們已經超越了這樣子的追求、超越了這樣的意圖，了知心的本性即是佛，當下就是佛，我們對於心即是佛、當下即是佛的這個道理，產生了由衷的信解，這個就是不住邊的道理，就是究竟佛的狀態。
「經藏諸法見無餘」，我們應該要曉得的是「經藏諸法」代表了一切佛陀的話語，佛陀講了那麼多的教法，意思其實都是殊途同歸，都要導向究竟唯一的理趣、究竟唯一的道理，這個唯一的道理談的是什麼呢？一切佛語全部回歸到一個主題上面，就是宣說二諦正見。二諦正見的最終關懷是：「了知佛與眾生是無有差別的」，佛跟眾生在共同基礎本性上面是完全一樣的，也就是「輪涅無別的道理」。
那麼講到二諦正見的時候，首先是確立世俗諦當中的因果真實不虛的道理，了解到苦因跟苦果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況，了解到我執就是造作一切痛苦之因，而慈悲是帶來一切快樂的因。由於透過慈悲的力量，消融了如同冰塊一般的愛我執，當愛我執完全不見，就能夠成就無二的智慧，這時候就好像是結冰的海水完全又回歸到海的本體，我們心的本性就契合了佛陀法身，那個如同大海的本性，就是本來心的本性，就是佛陀的法身。這樣子的境界，就是真正了知佛與眾生無有差別。真正的了義，這樣子的了解，透過禪修可以完全體會、確認，我們就會在禪修當中曉得佛跟眾生沒有差別，我們的本性都是完全一樣的，由於佛跟眾生沒有差別，所以對於了悟者來說，輪迴不存在、涅槃也不存在。
「等持燒毀無明障，所說即是教明燈。」這裡的「等持」，指的是入定的智慧，透過入定的智慧能夠遣除無明。我們現在的狀況是，因為有自他二元對立的無明心，所以生起煩惱，由煩惱造了業，並且有與業相關的習氣。我們被輪迴六道束縛的力量，就是來自於最原始的無明，就是二元對立的執著。六道的苦難相，實際上無非就是煩惱展現出來的本來面目，煩惱的自相展現就是六道的相，說穿了，六道也就是煩惱的本性而已。假使能夠安住在實相的了悟當中，就能夠完全的淨化無明，也就不會造業，這時候所造的業跟造業者本身都不存在，那也就沒有業可言了。這個是指在已經澈見實相的情況之下，所以說叫做燒毀無明的蓋障。
我們應該要曉得，無明就是自他二元對立的執著，就像是密勒日巴尊者所說的：「見到心性無二性，即為最殊勝之見。」他這樣一個最殊勝的見解，就是了解心的本性是無二的，這個就完全焚盡無明了。如何能夠「了知」呢？自己只能夠透過禪修去體會，沒辦法從文字的表面去了解什麼叫做無二性、什麼叫做心的本性。
我們是不可能用文字來抉擇究竟實相的，如果你能夠透過禪修，真正的契入了無二性、無二的智慧的話，那麼就是真正的「教法明燈」，這個就是佛陀所說的一切法當中最為究竟的教法。佛陀所說的一切法無非就是要導向「自淨其意」這一句話，也就是讓眾生體會到「眾生本為佛」的道理。當暫時的客塵染污，也就是所謂的二元對立的究竟無明得到淨化的時候，如同虛空一般的佛的自性就展露出來了。我們要了解這一點，就應該要反覆的去串習這個道理，就是心性如同虛空、心與虛空無有差別。這一個層面，再再的跟大家提到了：心如虛空、心與虛空無別，我們應該要反覆的去串習這個，並且反覆地串習無分別的心性本身能夠展現出無窮盡的報身功德。這個也是我們需要反覆串習的，所謂的「教明燈」指的就是這個。
當我們能夠透過世俗菩提心的薰修，成就對心性的了悟時，這就是真正的能夠遣除黑暗的教法明燈，它就是自淨其意最重要的環節。如果我們沒有遇到菩提心的教法，我們二元對立的心，將沒有辦法獲得解決，那麼我們的前程就是從黑暗走向黑暗。因此所謂的「教明燈」指的就是能夠遣除黑暗，指的就是「擁有菩提心教法」的那個時代。我們說時代分為明劫跟暗劫，所謂的明劫指的就是有菩提心教法的時代，如果沒有菩提心的教法的話，那麼我們將無從解決最根本的無明，也就是二元對立，那個時候就稱為「暗劫」。這裡「教明燈」的「燈」，是以外在光明的比喻來做詮釋的，不管你用什麼樣的例子，用太陽光也好、用燈火的光也好，指的都是同一件事情，要反映的是內在心性的光明，也就是體性空、自性明、明空雙運的那個本性。
（系列七〈完〉，本文為摘錄，完整開示將集結成書，由眾生文化於2019年出版）
聽打：陳俐利、王雅玲
校對：蔣迪珍、陳俐利、蘇品潔、李玲儀
------善報2020冬季號 pg. 40-4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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