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法王噶瑪巴《菩提道燈論》第七堂課

karmapa20210727

一心講堂

《菩提道燈論》

第7堂課:阿底峽的故事(下)
主講:第十七世大寶法王噶瑪巴
日期:2021年7月24日(六)

大家好!

今天是一心講堂《菩提道燈論》的第七堂課,也是有關阿底峽尊者故事的下集。

今天的課程,時間會有點長,內容有點多,大家要先做好心理準備。而且,今天的課程還會提到很多地名和人名,這些名字大家以前可能都不太聽說過,或者不是很熟悉,有可能會聽得有點迷糊。但這也沒有辦法,為什麼呢?因為這裡將提到的很多人物,後來在整個藏傳佛教及各大宗派裡面,都成為首屈一指的大上師。雖然在故事裡聽起來有點像是路人甲的感覺,但是實際上,人家各個都是響噹噹的大人物。因此,我想大家在這裡能多瞭解一點,也是很有必要的。

回顧一下上堂課的內容,講了阿底峽尊者在印度學習和修行的經歷,後來在強丘沃的邀請之下,來到了藏地,在阿里地區弘揚佛法。後來,仲敦巴前來拜訪覺沃傑,成為了他的上座弟子。另外,納措譯師曾在印度僧人面前發毒誓,「三年之後,一定會護送尊者返回印度」,眼看三年就要期滿了,所以覺沃傑也不得不按照計畫,啟程離開藏地。但是由於戰亂的原因,一行人到了邊境的時候,沒有辦法再繼續前行,無奈之下只能掉頭往回走,回到藏地暫時避難。

為了向印度人說明,覺沃傑沒能及時返回印度的特殊情況,覺沃傑和納措譯師,合寫了一封信,寄回印度。同時,還寄了一部尊者親筆所寫的《菩提道燈論》。那印度人看了《菩提道燈論》和書信之後,對《菩提道燈論》高度的讚揚,也表示同意尊者可以在藏地多停留一段時間,同時,他們還請覺沃傑撰寫一部有關《菩提道燈論》的注釋。

於是,覺沃傑一行人就這樣回到了藏地,來到阿里的芒域地區。他們在那裡停留了差不多一年多的時間,建立了一座叫做「白色寺」的寺院。

 

【阿底峽重返藏地】

——衛藏一詞的解釋——

這裡先來大概瞭解一下藏地的地理畫分,這樣的話大家對阿底峽尊者當時的行走路線,能夠有個比較具體的概念。如果我們看地圖的話,西藏的最西邊是阿里地區,接壤印度,東南方向就是中藏。「中藏」如果按照藏文翻譯的話,叫做「衛藏」;在元明時期的文獻當中,也稱作「烏斯藏」。不管怎麼說,中藏、衛藏其實是一回事,只是兩個不同的名字而已,這裡先統一說是「衛藏」,這樣的話大家就不會搞混了。

衛藏,由「衛」和「藏」兩個地區組成。「衛」的這區,中文也叫「前藏」,大概就是拉薩和周邊一帶。「藏」的區域,現在也翻譯成「後藏」,大概是現在日喀則一帶。所以,「衛藏」是「前藏和後藏」的統稱,也就是日喀則加上拉薩和周邊。

阿底峽尊者當時進藏的路線,大概就是從阿里出發,一路從「衛藏」中的後藏,慢慢來到前藏。也就是說,從藏地的西北部,往東南部行進。大概就是這麼一個過程。

——仲敦巴寫信留人——

上堂課講到所有藏族人都不希望覺沃傑回去印度,但是又沒有人敢開這個口,多虧了仲敦巴足智多謀,想了一個辦法,來留住尊者。

什麼辦法呢?他給衛藏的頭頭腦腦、高僧大德們寫了一封信,希望可以由他們出面,來邀請覺沃傑。這樣一來,覺沃傑一定會去衛藏,自然也就不會馬上回印度。在信中,仲敦巴指名道姓地提到了好多位,在衛藏可以說是呼風喚雨的名僧,比方說,菩提惹紮(Bodhiraja)、俄列貝喜繞等等。

這些大人物收到信之後,就聚集在一起開了個會,討論了一下這件事情。會上,有人提出說:「據說這位印度班智達,好像拿的是一個白色的缽,聽起來像是外道,可能對我們衛藏沒什麼幫助。不如我們就收集一些黃金,派人給他送去,打發他走吧。」因為在藏地,出家人用的缽,基本上是黑色的,沒太見過白色的缽,也沒太聽說過,所以就覺得有點奇怪。

這個時候,另外一位高僧叫做嘎瓦釋迦旺秋,他說:「我覺得並非如此。此人是由強丘沃邀請來的,而且聽說在印度也是聲望頗高,有『印度班智達之頂嚴』的稱號。所以,有可能並不是像您說的那樣。」他這麼一說,大家都覺得好像挺有道理,於是就說道:「若真如此,他可能就是比較與眾不同吧!那就從衛藏的僧眾那裡徵一些稅,籌一些金子,想辦法把他迎請到衛藏來吧。」大家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。

——三大弟子「庫俄仲」——

這裡先來瞭解一下阿底峽尊者的三大弟子——庫、俄、仲。在覺沃傑一生當中,有無數的弟子,他們三位絕對是最家喻戶曉、為人熟知的。

首先,「庫俄仲」裡面的「仲」,就是之前提到的仲敦巴。「敦」在藏文裡的意思,有點像是講師,所以就是仲講師,他是一位在家人。

第二位是「俄」弟子,他的全名叫做俄列貝喜繞。由於他主要以譯師的身分聞名,所以人們稱他為「俄譯師」。他也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,藏地的第一座佛學院——桑普寺,就是由他創辦的。他有一個侄子比他還有名,也是一位出家人,叫做俄洛丹喜繞。基本上現在藏地學習的這些各大論著,大部分的內容都是從他們叔侄那裡傳下來的。所以,他們二人對藏傳佛教的貢獻,絕對是可圈可點。

那麼,第一位「庫」弟子,全名為庫尊珠雍中,人稱「庫敦」,就是庫講師的意思。他也是一位僧人。當時在衛藏地區,這位庫敦,絕對是一位響噹噹的大人物、大長老。他不僅精通阿毘達磨,而且上堂課提到的,下路弘法的盧美西喇慈誠傳承的後人,也都對他尊敬有加。庫敦自己就有僧眾逾千人,但這個人不僅聲名顯赫,也是一位特別有個性、有脾氣的人。人不壞,就是特別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張。

——庫敦突襲迎請——

剛才說到,仲敦巴給衛藏大人物寫的信,裡面竟然沒有提到庫敦的名字,估計當時可能是一時著急,忘記了。因此,那些長老們也沒有邀請庫敦参加這個會議。這麼一來,庫敦就不高興了,心想「你們既然這麼對我,那我不如就先下手為強!」於是,他先眾人一步,帶著自己的人,騎著馬,朝阿里的方向出發,自己先去迎請阿底峽尊者了。而那些開會的長老們,算是尾隨其後,不久之後也啟程出發了。

此時,阿底峽尊者一行人也正好要離開阿里,一路往南行進。大概是快要到衛藏的時候,聽說前面來了一群人,是專門來迎接尊者的。於是,覺沃傑也四處張望、翹首期盼。突然間,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過來,近前一看,只見那些騎馬的人,各個頭戴羊毛大帽,身披大氅,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。

覺沃傑,一個印度人,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、這般行頭,於是驚呼道:「鬼來啦!藏地的鬼來啦!」接著趕忙拿起袈裟裹住了腦袋,把自己藏在衣服裡面。庫敦眾人看到尊者受驚了,都十分的惶恐,連忙換了行頭,穿上整齊的黃色袈裟。這麼一來,覺沃傑才感覺舒服、自然多了。

然後,這些迎請的僧眾,便一一走上前來,向尊者行禮致敬,並邀請尊者前往衛藏。覺沃傑這時候,也是眉開眼笑,向眾人還禮道:「藏族僧眾的生活條件和衣著打扮,果然比印度僧人優越許多。」

然而,就在這時候,迎請隊伍裡的庫敦,氣衝衝地跑到仲敦巴面前,問道:「為什麼你寫給衛藏大人物的信當中,裡面沒有提到我的名字?」他突然這麼一問,仲敦巴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,便說道:「我有提到您啊,那個『俄譯師等等』,裡面的那個『等等』就包括您。」聽他這麼一說,庫敦更覺得是火上澆油,大聲說道:「像我這樣的人物,是應該放在『等等』裡面的嗎?」從此,庫敦可是在心裡好好地給仲敦巴記上了一筆,他倆的這個梁子算是這麼結下了。

——六位大師,五個問題——

不管怎麼說,從衛藏來迎請的這些人,總算是見到了覺沃傑。當時在場的,一共有六位大師,其中五位是一起開會的幾位長老,另一位就是庫敦。他們幾個人經過商議,決定向覺沃傑提出五個問題,在當時看來是比較有爭議,或者說是人們比較困惑的問題。具體是哪五個問題呢?之後可以再細講。

總之,聽了這五個問題之後,覺沃傑答道:「你們的問題都不算什麼,強丘沃已經問過我更多的問題了。所有這些問題的答案,我都已經全部寫在《菩提道燈論》裡面了。」聽尊者這麼一說,眾人紛紛拿起《菩提道燈論》仔細閱讀,果然發現所有的答案和解釋,都已經講得清清楚楚。他們也就不敢再多問了。

 

【從阿里到衛藏】

——巴莫巴塘,貢巴瓦請求加持——

接下來,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啟程,往後藏方向行進。
經過巴莫巴塘這麼一個地方的時候,在噶當派中後來舉足輕重的知名格西、善知識——貢巴瓦就在這裡出場了。當時,貢巴瓦正要去尼泊爾求法,他見到覺沃傑的時候,先是行禮、供養,然後說道:「我要去尼泊爾求法,請您務必給予加持,讓我此行沒有任何障礙!」他這麼一說,覺沃傑馬上答道:「你此行必有障礙!所以你就不要去了!我在這邊,不僅提供衣食給你,而且也會傳授法教給你。」

過去在藏地,弟子找上師求法,沒有人會管他們的衣食,得要自己去找飯吃、找住處,不像現在寺院裡應有盡有、管吃管住,出家人都是衣食無憂。以前不是這樣的,為了求得教法,這些弟子得自己去化緣、討飯,然後在上師那,只能得到法教。比如密勒日巴尊者向瑪爾巴大師求法的時候,瑪爾巴就說:「要嘛給你衣食,要嘛給你法教,你選擇一個。」

像覺沃傑這樣,又給吃的、又給法教的,在當時簡直就是一般人沒有辦法想像的幸福。但是,貢巴瓦卻跟覺沃傑說:「我身上還有些乾糧,不需要您提供衣食,您只要傳法給我就可以了!」覺沃傑一聽,馬上就正色說道:「不接受衣食的話,就沒有法給你!」看來求法之路,真是形形色色、人格迥異。能像貢巴瓦這樣的,應該是很多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境界了,就好比現在叫外送的送餐服務,而人家貢巴瓦那是什麼呢?是送法服務,直接把法送到門前,不僅送餐還送法。話說回來,現在我們很多人學法,也差不多這樣,不需要供養、不需要服侍,坐在家裡,法就在眼前了,就像我們現在一樣。總而言之,貢巴瓦就這樣留在覺沃傑身邊,再也沒有打算去尼泊爾了。

從阿里到衛藏的這一路,覺沃傑途中還遇到了很多位高僧大德,今天由於時間關係,以後有機會再一一介紹。

——燦納,傳道歌未果——

一行人來到了一個叫做燦納的地方時,覺沃傑本來打算要給一群頓根器的人,講說薩惹哈大師的Doha道歌,但是仲敦巴卻制止了覺沃傑傳法,他說:「這個法對藏地來說不太適合。」於是,尊者也就悻悻地沒有傳講了。

——侍者乃久巴——

後來,他們抵達了後藏地區,覺沃傑在這裡遇到了他的另一位重要弟子——乃久巴千波。

說到這位乃久巴千波,他的一生,那也真是百轉千迴。他出生在藏地多麥地區,是家裡七個兒子當中最小的,因此一出生就被父母送給了一戶沒有孩子的人家。後來,這戶人家有了自己的孩子,就把他轉送給另外一戶沒有孩子的家庭。結果,這第二戶人家也生了自己的孩子。乃久巴的親媽這時出現了,來跟他說:「我把你生下來,就是希望你可以出家為僧。」因此,他就出家了。有一天,他的媽媽又出現了,對他說:「看來你的出家師父太忙,沒有時間教你,你還是去衛藏學法吧!」就這樣一波三折,他終於來到了衛藏,也就遇到了阿底峽尊者。之後,他拜在尊者門下,成為弟子,同時也擔任尊者的侍者。

有那麼一次,乃久巴想著:「自己一直這樣當覺沃傑的侍者,都沒有時間去閉關實修,可能是自己的福報不夠。」這個念頭被覺沃傑發現了,覺沃傑就對他說:「如果身口意都能侍奉上師的話,就不需要再另做禪修。」果然,後來在覺沃傑所有的弟子當中,乃久巴的禪修境界是修得最好的、最高的。連貢巴瓦都說:「仲敦巴做翻譯,乃久巴做僕人,我跑去實修。但是,到頭來,他們倆的境界都比我高。」

總之,乃久巴就這樣一路上跟隨了覺沃傑,從未離開。

——抵桑耶寺,讚歎大菩提像——

回來接著講覺沃傑這一行人,一路走走停停,最後終於在阿底峽尊者66歲的時候,也就是西元1047年,到了前藏,抵達桑耶寺。據說,當尊者參觀桑耶寺,見到主尊「大菩提像」的時候,不由得感歎道:「這簡直跟金剛座的『摩訶菩提像』一模一樣!」

此時,很多藏地的名師聽聞覺沃傑到了桑耶寺,也都聞風趕來,懇請尊者講說《般若兩萬頌》的注釋。

——選擇常駐地——

而就在這個時候,仲敦巴一直都在考慮一件事,就是尊者常駐在什麼地方比較好呢?比較適合呢?

當時的選擇大概有四個:一個是庫敦所在的雅隆地區;第二個是現在所在的桑耶寺一帶,屬於菩提惹紮(Bodhiraja)管轄的地方;庫敦和菩提惹紮都有一個共同點——都是大人物,所以都有架子。再來,第三個選擇,就是俄譯師所在的拉薩地區;第四個,就是當時有一位龐敦所在的聶當地區。如果後兩個地方進行比較的話,可能聶當地區略勝一籌。

於是,仲敦巴就致信給龐敦,告訴他說:「你所在的聶當地區,風水又好、氣候也好,非常適合覺沃傑居住。所以,你應該邀請尊者到聶當。」龐敦收到信之後,覺得仲敦巴說的有道理,就跟大家宣布說:「這次阿底峽尊者不會去任何其他地方,我會全權負責將尊者邀請到聶當來。」

 

【阿底峽在雅隆】

出乎仲敦巴意料的是,庫敦已經在私底下,跟覺沃傑溝通過,他對覺沃傑說:「如果是讓仲敦巴或者龐敦這樣的人,來負責您的衣食住行,那您根本就沒有機會去廣大的利益眾生。只有像我這樣的人,才有能力和資源好好地協助您。再加上,我住的雅隆地區,過去很多贊普都在那裡生活,可謂是人傑地靈、山清水秀,如此您自然可以利益更多的人。不僅如此,我還可以給您安排夏天和冬天兩個不同的居所,保證您住得冬暖夏涼。」

覺沃傑怎麼說也是一個外國人,並不十分的瞭解藏地,聽庫敦這麼一說,覺得甚好,就欣然答應了他的邀請和安排。覺沃傑這麼一點頭,庫敦立刻就在眾人面前宣布道:「現在阿底峽尊者由我來全權負責,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帶他走!現在我就請他前往雅隆,那些想要聽《般若兩萬頌》的人們,就統統到我們雅隆來吧!我們沒空在這裡耗時間了。」他這麼一喊,仲敦巴心想,這好像有點太招搖過市了,心中有些不安。

——唐波齊,傳講教法——

於是,覺沃傑和仲敦巴就兵分兩路。仲敦巴跟龐敦去了聶當,而覺沃傑則隨著庫敦的迎請隊伍,往雅隆去了。到了雅隆地區,覺沃傑等人住在一個叫做唐波齊的地方。覺沃傑在這裡傳講了很多的教法,比方說:《般若兩萬頌》和它的注解、《寶性論》、《辯法法性論》等等。同時,也跟納措譯師一起翻譯了很多密宗的典籍。

然而,覺沃傑在唐波齊的這段時間,庫敦很多事情都沒有按照覺沃傑的意思去辦,因此覺沃傑一行人,可以說是過得十分辛苦,甚至有時候連人帶馬七天都吃不上飯。

仲敦巴那邊到了聶當之後,心裡還是一直惦記著自己的上師,放心不下。他就告訴龐敦:「我們還是得把覺沃傑迎請到聶當才行。庫敦這個人有架子,可能會照顧不周。所以,我先去雅隆看看什麼情況,再努力想辦法把尊者請到桑耶寺。到時候,你再派人到桑耶寺把尊者請過來。」倆人愉快地決定之後,仲敦巴就啟程去了雅隆。

仲敦巴快到唐波齊的時候,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,他先是找了一名他認識的庫敦的弟子,打聽覺沃傑的住處。但是,庫敦那邊的人基本上都不太搭理他,並沒告訴他覺沃傑在哪。這時正好來了一位覺沃傑身邊的印度弟子,一見到仲敦巴,真是大喜過望,馬上就領著他到了覺沃傑的住處。

——逃出雅隆——

當時雖然只是相隔一月有餘,但是覺沃傑看起來,就好像是受了一年多的委屈似的,既憔悴又辛苦的樣子。他一看到仲敦巴,馬上說道:「大優婆塞,快帶我走吧!我們大家在這裡很辛苦,連那些馬匹也是,牠們也是如母眾生啊!在這兒庫敦好像轉輪聖王一樣,具有三十三天的財物和受用。而我呢,只是一介平民百姓,如同乞丐一般。」說著說著,就泣不成聲了。

仲敦巴一聽,馬上說道:「想要去好地方,那當然有啊!您可以去一個叫做聶當的地方,那裡有山林草地,連冬天都會開花。」覺沃傑聽說居然有這麼好的地方,一下子就破涕為笑,說道:「優婆塞!那我們現在就走吧!」但是仲敦巴卻說:「不行不行,庫敦的權力太大,我們得想一個好辦法才能逃跑。」覺沃傑連忙說:「放心,我有辦法不讓他發現,你不用擔心,我們現在就走。」於是,他們連夜收拾行囊,天剛破曉,就動身離開了。

他們走的時候,剛好被一位庫敦的弟子看到了,就馬上跑去報告庫敦。庫敦和覺沃傑並不住在同一個地方,而這位僧人卻走了像有一個小時久的距離,比平時多出好多時間,卻像是怎麼走都到不到庫敦的住處,最後才總算走到了。通常庫敦早上這一會都會在外面散步,但是今天不同以往,不僅沒出去,還把大門緊鎖,說是有要事處理。這僧人實在太著急了,心急火燎的也顧不上這麼多了,就用力地敲庫敦的房門大喊道:「您還關著門坐在這幹嘛,覺沃傑被仲敦巴搶走了!」庫敦屋裡一聽,頓時大驚失色,趕忙跑出來,召集人馬,要去追趕覺沃傑。

我們知道,三國大將呂布,有他的寶馬赤兔,而像庫敦這樣的大人物,當然也有自己的寶馬,不過不叫赤兔,而是叫做黑沙。平常只要他一喊,黑沙就會立刻乖乖地跑到他的面前,但是今天又是不同以往,不管庫敦怎麼叫,黑沙都在院子裡奔來跑去,誰也抓不到。最後,一群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,終於牽到黑沙,眾人才騎上馬,趕緊去追覺沃傑他們。

臨行前,庫敦還對眾人吩咐道:「你們如果抓到仲敦巴,就先打他一個人仰馬翻、四腳朝天!」

——河岸分別,庫敦求所依——

那回頭來看看覺沃傑這邊,他們跑到哪兒了呢?
覺沃傑一行人藉著朝陽,匆匆趕路。到了河邊,需要渡船才能繼續前行。那個時候藏地的船,都是用犛牛皮做成的那種小皮艇,基本上最多只能容納兩三個人。仲敦巴就對覺沃傑說:「請您先讓我過河吧,要不然等庫敦追上來的話,我就會受盡毒打!」說完,他就先行一步,上了小船,划向彼岸。

正當小船划回來,剛剛把覺沃傑接上船的時候,遠處庫敦的人馬已奔馳而來,捲起黃沙滾滾。庫敦騎著黑沙,比眾人率先趕到覺沃傑跟前,他大聲說道:「您也不跟那些侍者說一聲,就這樣一走了之!您是放棄我了嗎?」覺沃傑回道:「您不是也放棄我了嗎?藏地的大智者,您就先回去吧!」

這個時候,只見庫敦到了河邊,沒能及時牽住韁繩,黑沙馬失前蹄,一躍就掉進了河裡。庫敦突然失足落水,拚命掙扎,險些淹死,好在他的隨從及時趕到,才把他攙扶起來。還沒來得及上岸,庫敦又說:「阿底峽!你這印度人,不仁不義,為什麼咱們不能好說好商量呢?」庫敦接著又說了一些話,總之就是拚命的想要留住尊者。但是,他這麼一說,覺沃傑反而求著庫敦回道:「大智者啊!您千萬別這麼說!」

最後,庫敦知道為時已晚、於事無補,只好說道:「那再不然,您至少給我一個可以供養的對象嘛!」於是,覺沃傑就摘下自己頭頂的帽子,往河上一揮,扔給了庫敦。庫敦接到帽子,在眾人的攙扶下走上了河岸,無奈的只能打道回府。

 

【阿底峽在桑耶寺】

就這樣,覺沃傑離開了雅隆。一行人按計畫來到了桑耶寺,覺沃傑才感到比較放鬆和踏實。

為什麼覺沃傑在桑耶寺才覺得放鬆呢?其中一個原因是,覺沃傑發現桑耶寺收藏了許多梵文的典籍,尤其是很多的密續文獻。他說:「從前我認為自己看過所有的密續典籍,現在看來並非如此,密續的典籍果然是浩瀚無邊啊!」總而言之,由於這些佛像和藏書的關係,覺沃傑格外的喜愛桑耶寺,也特別希望可以一直住在那裡。

——召集弟子抄寫經書——

覺沃傑在桑耶寺的這段時間,有的時候翻翻藏經閣裡面的貝葉經,有的時候轉繞寺院。他曾經告訴身邊的人:「印度寺院發生過三次大火,燒掉了不少經書,所以很多經書在印度都已經失傳。但是,在這裡都還能見到。」後來他召集了不少弟子,把大部分的經書都重新抄寫了一份,送回印度。

也就在這段時間,仲敦巴懇請覺沃傑,可以儘早的啟程前往聶當,但是覺沃傑卻說:「這裡有太多珍貴的佛像、佛經,各種所依,實在難得!」言下之意是,他想留在桑耶寺,不想走。加上覺沃傑看到這麼多珍貴的所依,心中不由地讚歎藏地先前的贊普們,能夠如此盡心盡力地弘揚佛法。尊者對此一直讚不絕口地說:「藏地的贊普都是菩薩,我是由衷地感到隨喜和讚歎!」

自從兩百年前吐蕃王朝瓦解,贊普的後代也隨之沒落,那個時候的藏地,甚至很多後人都淪落到賣酒、打魚的境地。但是,只要聽說是贊普的後代,覺沃傑都會倍加恭敬,百姓們也因此紛紛說道:「連覺沃傑都這樣尊敬他們,我們怎有不敬之理呢?」漸漸地,這些贊普的後代在百姓當中的聲望,也逐漸地改善和提高了。

——小童唱歌,離開桑耶寺——

當時整個桑耶地區,都是由一位叫做菩提惹紮(Bodhiraja)的大人物管轄和治理的。他是贊普的後代,具體來說的話,是雲丹的後代。之前仲敦巴給衛藏頭頭腦腦們寫的信裡面,就有提到菩提惹紮(Bodhiraja)的名字。他可不是什麼等閒之輩,他的後代裡有很多位,後來都成為噶當派的大師級人物。總之,覺沃傑住在桑耶寺的這段時間,菩提惹紮(Bodhiraja)都是功德主,負責照顧和安排尊者等人的飲食起居。

那個時候,有一位跟菩提惹紮(Bodhiraja)非常親近的女人,心懷叵測。她找了一群小朋友,先是給了他們一些吃的,然後哄騙著教他們唱一首歌,歌詞的大意是「班智達不講法,譯師不翻譯,阿底峽尊者不離開」等等之類的話。

這些小朋友,哪裡知道這些歌詞是什麼意思。有一天,覺沃傑在繞桑耶寺的時候,就聽到這些小朋友們唱著這首歌,他馬上就說:「是非之地不宜久留,看來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。」他就決定立刻動身,馬上離開,跟仲敦巴說道:「優婆塞,我們現在就走!」

仲敦巴一聽,馬上就捎信給正在聶當等消息的龐敦。不過幾天的功夫,龐敦就派來兩百多人馬,到桑耶寺迎接覺沃傑。於是,幾百人就這樣出發了。

【阿底峽在拉薩】

——紮耶巴,放生家畜——

在衛藏地區的這段時間,覺沃傑一行人去過很多地方,所以收到了很多各種各樣的供養、貢品,其中包括很多牛羊之類的家畜。他們趕路的時候,也趕著這些家畜一起走。沿途的百姓們看到這麼多家畜,紛紛討論說:「覺沃傑也太貪財了,什麼東西都要帶著,這麼多牲畜都要牽著。」甚至連覺沃傑自己隊伍裡的侍者都說:「這麼多家畜為什麼都帶著?不如賣掉算了。」覺沃傑卻說:「你們一點責任心都沒有,難道你們會賣掉自己的父母嗎?」

儘管人們議論紛紛,覺沃傑仍舊堅持不賣掉任何牲口,而且都對牠們好生照顧,一直帶著牠們,不離不棄。直到途經聖地紮耶巴的時候,因為那裡好山好水、綠草茵茵,才把這些牲畜全部放生。

——大昭寺,本尊觀音現身歡迎——

覺沃傑一行人離開桑耶寺,往聶當的方向前行時,途中,覺沃傑的另一位大弟子俄譯師盛情邀請,覺沃傑便決定留在拉薩小住,而且參觀了現在的大昭寺。

覺沃傑剛到大昭寺門口的時候,就在迎請他的隊伍裡面,看到一位身材高挑、皮膚泛白的人,對他大喊:「歡迎大班智達,勝利勝利!」見到這一幕,覺沃傑立刻翻身下馬,就要衝過去。大家在一旁面面相覷、一臉茫然地問道:「請問您這是在做什麼?」覺沃傑說:「難道你們沒看到有一個皮膚很白的人嗎?」大家紛紛點頭,都說:「看到了啊!那有什麼特別的嗎?」尊者答道:「那位是我的本尊觀音菩薩!我想到面前去禮拜,但是追不上他!」

接著,覺沃傑就進到大昭寺裡面參觀。當他見到一尊吐蕃時期的國寶級觀音像時,心中為之一震,說自己從來沒有見過比這更驚豔、更殊勝的觀音聖像,它跟觀音本尊毫無二致。於是,就做了許多許多的供養。

——覺沃佛唐卡——

尊者見到覺沃佛時,再次發出感歎:「這跟釋迦牟尼佛沒有任何差別!這就是佛陀本尊!」馬上就找來了一位尼泊爾(也可能是印度)的畫師,吩咐他畫一幅唐卡,要跟覺沃佛一模一樣才行。

這位畫師就畫了一幅「五尊佛陀」,覺沃傑一看,說道:「不像不像!重新畫!」畫師又重畫了一幅,覺沃傑仍覺得不夠滿意,這樣反反覆覆一共畫了七次,第七幅的唐卡覺沃傑才比較認可。

他把這幅唐卡留在身邊,作為祈請的對象,後來雖然想把這幅唐卡寄回印度,但一直沒有機會。最後,這幅唐卡就留在聶當寺,至於現在在何處,就無從知曉了。

——拉薩弘法——

覺沃傑住在拉薩的這段時光,俄譯師等很多人,從尊者處領受了很多灌頂。同時,他們也一起翻譯了「度母成就法」等等不少的密法典籍。尤其在俄譯師的懇求下,覺沃傑開示了《中觀心論釋——思擇炎》,當時所講的內容精華和口訣,也翻譯成了藏文,現在還可以看到。與此同時,尊者也講說了一些有關律典的內容。

——建立僧團失敗——

覺沃傑來到藏地之後,原本心裡有一些弘法利生的想法和打算。比如說,上堂課提到的小乘有四個根本部派:大眾部、說一切有部、上座部和正量部。當時藏地的僧人所受的出家戒,全部都是來自「說一切有部」,覺沃傑想將另外三個部派的戒傳也都傳入藏地,這樣一來,藏地就可以完整的具備四個部派的僧團。

但是,在此之前印度的部派之間,一直就有相互爭吵、不和的先例,仲敦巴覺得藏地可能也會有類似的情況發生,就制止了覺沃傑建立四部僧團的打算。所以,時至今日,藏地所有的僧眾都是屬於「說一切有部」的僧團。

總而言之,覺沃傑的種種計畫,最後都未能實現,連他自己也感嘆道:「不讓我講密法,不讓我講Doha金剛歌,現在連僧團也不讓我建。那我來藏地還有什麼意義呢!」

幾十年之後,密勒日巴尊者也曾經對岡波巴這樣說過:「藏族人太笨了!不讓阿底峽尊者這樣精通密法的人講說密法,簡直就是愚笨之極!」

——空中繞行大昭寺——

雖然有諸多限制,覺沃傑住在拉薩的這段日子,生活還是很充實的。他每天都會不停地轉繞大昭寺,天天轉、日日轉。俄譯師有一天聽說,覺沃傑之前在桑耶寺轉繞的時候,有人看到他不是雙腳走在路上轉,而是在半空中繞著桑耶寺轉。俄譯師特別的好奇,心想:會不會在拉薩也能看到這種神奇的事情呢?他就偷偷跑去觀察,一看,果然看到覺沃傑在半空中繞著大昭寺轉。

覺沃傑天天繞寺的舉動,感染了很多的人。大家都想學習這種繞行的法門,或者說瞭解一下繞行的功德和方法。於是,覺沃傑就說:「在所有有為的善業裡面,沒有一種行為能比繞行,更增長一個人的福報。比如我們在印度,曾經有很多人因為繞了某某寺院,或者某某佛塔的緣故而成就,這種成就者大有人在。又或者,有些人因為繞行,治好了腿腫等等疾病的,也都不在少數。」聽他這麼一說,越來越多的藏族人也開始跟著轉繞寺院和佛塔。包括現在大家去藏地的時候,都會看到很多的藏族人,每天都在不停地繞行寺院、佛塔、神山、瑪尼石等等,什麼都繞。這可能就是來自阿底峽尊者的啟發。

為什麼這麼說呢?因為在古印度就有繞行的這種習俗,在佛經裡也經常會看到一些,比如「繞行佛陀三圈再頂禮」的類似描述。但是,這個傳統在漢地並沒有特別,只是藏地有這樣的習俗。所以,這很有可能就是跟覺沃傑有關係。

——瘋女指引,大昭寺找出伏藏——

除此之外,覺沃傑在拉薩的時候,還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。什麼事情呢?

覺沃傑每天繞著大昭寺時就想,以前的贊普建了這麼好的一座寺院,建造的時候一定有很多有趣和神奇的故事,不知道它建造的歷史是什麼。他就是一直琢磨著這件事情。

當時在拉薩街頭,有一位人人都知道的女乞丐,每天坐在街頭,以織毛線為生,瘋瘋癲癲、衣衫襤褸,所以人們稱她「瘋女」。她織出來的東西,有的時候不管你給多少錢,她也不賣;有的時候,就算分文不收,她就是要送給別人。

有一天,覺沃傑碰到那個瘋女,她就把覺沃傑叫到路邊的一個角落裡,低聲地說:「你想不想知道這個大昭寺是怎麼建成的?」聽她這麼一說,覺沃傑就知道她絕非凡人,可能有點像是瑜伽女或者空行母之類的。雖然當時在街頭沒有辦法對她行大禮,但是覺沃傑在心裡默默的心懷恭敬,對她俯首禮拜,接著回答她說:「當然想知道啊!」這個瘋女就說:「那你就去大昭寺裡面,找到一根有標記的柱子,在它下面往下挖大概兩公尺深的位置,就能找到相關的文獻,藏在那裡。但是,你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哦!」

覺沃傑聽後,立刻趕回大昭寺,挖地三尺,果真找到了那本文獻。但是,覺沃傑發現有一位神仙,保護著這個小寶藏,這位神仙就對覺沃傑說:「您可以把這本書拿回去抄寫,但是只有一天的時間,能抄多少就多少。過了今天就沒有機會了!」覺沃傑趕緊叫來侍者乃久巴等一共四個人,抄了整整一天,因為時間倉促,紙墨也不夠,雖然有些潦草,但是絕大部分都抄下了,只剩下一點點沒有抄完。最後覺沃傑把文獻還了回去,把這本手抄本交給了乃久巴,吩咐他說:「這部書的守護神有點厲害,你一定要看管好。」而至於這位瑜伽女的事情,他卻隻字不提。

直到有一天,覺沃傑突然說:「那位瑜伽女圓寂了,我看到很多天神過來迎接她。」乃久巴就問:「什麼瑜伽女?是誰啊?」覺沃傑就說:「就是那個在街頭,一會哭、一會笑的那個瘋女啊!」乃久巴就特意跑去街頭看,發現那個瑜伽女果然真的剛走不久。

這部手抄文獻,就是一部伏藏法,現在還能看得到。因此,第一世蔣貢康楚仁波切所寫的《百伏藏師傳記》當中,阿底峽尊者也被列為伏藏師之一。關於這個伏藏法,有許多許多非常神奇的故事,以後有機會的話再講。

 

【晚年的最後時光,在聶當】

覺沃傑就這樣大概在拉薩待了一個冬天。春暖花開之後,俄強秋窮內迎請他前往聖地紮耶巴。在那裡,尊者傳授了一些灌頂,而且翻譯了很多密教的成就法。據說,也正是在這個地方,他講說了著名的《噶當祖師問道錄》。

不久之後,覺沃傑一行人再次啟程,前往聶當。覺沃傑人生的最後的時光,可以說基本上都是在聶當度過的。

——新的稱號:皈依師——

很多人聽說覺沃傑住在聶當,都不遠萬里慕名而來,其中不乏很多名師、大德。當然,覺沃傑的弟子——「大人物」庫敦也來了,而且還有很多在家人、密咒師等等。總之,形形色色的人都趕來此地。

覺沃傑按照每個人不同的需求,給予不同的教授。總的來說,對僧俗二眾,講說最多的還是皈依法、皈依戒的利益,還有相關的學處等等。因此,大家在私底下又把覺沃傑的名字改成了——皈依師。

——講說《般若八千頌》,傳承康派般若——

這段時間,藏地很多的名師都來到了聶當,紛紛請求覺沃傑廣說《般若八千頌》。

覺沃傑就問大家:「你們想讓我從我知道的內容範圍來講呢?還是以經典的內容範圍來講?」眾人答道:「就按照經典的內容範圍來講吧。」於是,覺沃傑就只是按照經典內容的範圍,非常簡要的大概講了講而已。很多名師聽了之後,十分的不滿意,有的甚至離開了聶當。人們都說:「這也講得太簡略、太簡短了。」據說當時在場的納措譯師,還有點像是開玩笑似的,對庫敦說道:「覺沃傑教授口訣方面的確厲害,但若是講經論道,還是比不上您呢!」庫敦一聽,也馬上說道:「說的極是!講經論道,還是老子我略勝一籌!」

這次大家好像都對覺沃傑的講說有點失望,仲敦巴這個時候覺得有點過意不去,心有不甘,就再次請求覺沃傑:「請按照您知道的內容範圍,再講一次吧!」覺沃傑答應了,這一次卻講得非常仔細、詳盡。眾人一聽,茅塞頓開、交口稱譽,都說覺沃傑果然名不虛傳。後來,有人把這次的般若講說筆記下來,這個講說的傳承也就得以保留下來,叫做「康派般若」。

——藏地的水,聶當的冬花——

大概在覺沃傑七十歲左右,也就是晚年的時候,基本上都已經不再講法了,只是偶爾說一些道歌。這些道歌後來也有翻譯成藏文。閒暇的時光裡,覺沃傑會在他住所周圍,走一走、轉一轉,看看花花草草、山山水水什麼的。

他尤其十分的讚歎藏地的水,是這麼的清澈、透明。他說:「在西藏累積福德,只需要供水就足夠了。印度氣候炎熱,沒有藏地這樣清涼的泉水。」因此,覺沃傑幾乎每天都會供水,而我們現在供水、供杯的這個傳統,可以說基本上都是來自於噶當派的。

覺沃傑晚年就這樣每天散著步,有一天,想起了仲敦巴說過「聶當的花,連冬天都會開!」他就問仲敦巴:「你說冬天開的花,到底是在哪裡呢?」仲敦巴就給他看了一種叫做刺梨的植物。這種刺梨其實應該算是果實,不太能算作花,長得有點像是帶刺的黃杏。

反正,仲敦巴給他看了刺梨,覺沃傑一見,就說:「好吧好吧,只能勉強算你沒有騙人罷了。不過,在藏地的確有一些特別漂亮的花,是上好的貢品。雖然你把不是花的東西當成花,看來你們也很喜歡花嘛!那麼,我會加持這裡,將來能夠長出很多的花。」從此以後,直到現在,聶當長出了很多以前沒有的各個各樣的鮮花。

——問候小動物——

覺沃傑,不僅喜歡花草,而且還特別喜歡小動物。每天在遛彎的時候,都會跟不同的小動物聊天。比如說,他對著小鳥就問人家:「請問小鳥,你今天好不好啊?」等等之類的各種對話。他尤其喜歡小狗,經常把這些小狗抱在懷裡,一邊撫摸一邊說:「小狗大人,今天好不好?這輩子投胎成了這樣,都要怪以前做的不好,所以要記住哦!」

有一次,庫敦在旁邊看到就說:「上師啊,您一點都不知道怎麼做個大人物!」覺沃傑一聽,立馬說道:「我才不要做什麼藏地的大人物!這會毀壞我的慈悲心的!」

讓人非常難過的是,不久之後,阿底峽就臥病在床了。很多人為他修法祈福,雖然他本人只要親見一次本尊,身體狀況就會稍微好起來,但是這樣反反覆覆很多次之後,覺沃傑的身體終於還是一日不如一日。而這段時間他說的法,感覺就像臨終遺言一樣。

——納措譯師與師訣別——

在聶當的這段時間裡,覺沃傑和納措譯師一起翻譯了很多顯密的典籍。長久以來,很多覺沃傑在藏地宣講的法,都是在納措譯師的支持和請求之下才實現和完成的,可以說納措譯師是覺沃傑在藏地最得力、最形影不離的譯師。因此,人們都納措譯師也尊敬有加,管他叫阿闍梨,也就是「師父」,尊敬他的程度,跟對覺沃傑是差不多的。

覺沃傑在藏地,最早認識的人之一,可以說就是納措譯師。

更早之前,他們在尼泊爾剛認識不久時,覺沃傑曾對納措說:「有一位那洛巴的弟子,是一位班智達,叫做Jnanakara。他有一些龍樹菩薩傳下來的密集金剛口訣,我一直都很想接這個法,但始終沒有機會。」他囑咐納措譯師,要在尼泊爾安排一個人,想辦法找到這位班智達。

然而,就在覺沃傑在聶當臥病在床的時候,尼泊爾那邊才傳來了消息,說那位班智達現在在尼泊爾。納措譯師馬上把這個消息,傳達給了覺沃傑。覺沃傑說:「我已經很老了,沒有力氣再去聽法了。再過十個多月,我就會去兜率天,在彌勒菩薩座前聽法。雖然我們兩個已經在一起很長一段時間了,但是無始以來,我們在輪迴當中,都是獨來獨往的。所以,也沒有辦法一直在一起。不如你現在就走吧,去尼泊爾接這個法,不要留在我身邊了。」

聽他這麼一說,納措譯師聲淚俱下,一再地請求覺沃傑讓他留下。但是最後覺沃傑還是說:「是你把我請到了藏地,我的法脈你都全都瞭如指掌。雖然看起來,你現在不應該離開,但是學習大乘佛法,總是會遇到很多的障礙。你還是早做準備,早點啟程比較好!在此之前,你要先多做一些廣大的供養,然後向我祈請吧!」

又過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,從尼泊爾那邊回來的兩個人又捎信說,那位班智達就快要離開尼泊爾,回去印度了。覺沃傑得知後,就對納措譯師說:「來生我會投生到兜率天,名為清淨天子。等我離世之後,你要繪製一幅我的畫像,畫像開光的時候,我會回來的。會從兜率天來到這裡,我們會再見面的。」

無論怎樣,當時的納措譯師,心裡都是萬分糾結、百感交集。一方面,擔心那位班智達回去印度之後,就更難領受這個傳承;另一方面,又擔心自己一走,覺沃傑就圓寂了。萬般為難之下,人都日漸消瘦了,最後,還是覺沃傑幫他做出了決定,讓他即刻啟程前往尼泊爾。

納措譯師或許可以說是陪伴在覺沃傑身邊,時間最久的一位。在他後來撰寫的一篇對覺沃傑的讚頌當中,是這樣說的:「在我依止您的這十九年當中,從未見過您的身語意有任何問題,或有不妥當之處。」

關於納措譯師沒能伴隨覺沃傑,走完人生最後一段時光的這件事情,後來噶當派有些人認為「納措譯師太不講義氣了,沒有守住三昧耶」,有一些類似這樣的說法,就有點像是指責他的意思。但是,後來噶當派著名的善知識——夏熱瓦大師,就批評這些人說:「我們現在能夠有這些許的福報,都是源自納措譯師的恩德。我們這些噶當派的人,就是太愛說三道四、搬弄是非了。」

——衣缽傳人仲敦巴——

覺沃傑快要圓寂的時候,很多弟子都聚集在一起,不知道誰會來接尊者的衣缽。當時,納措譯師就說:「雖然我說不準,但是在我學過的所有的法裡面,都有過這樣的教導:我們得到的所有功德,無論是大小,全都來自於上師。那麼,在承事上師這方面,我想沒有任何人能比仲敦巴做得更好!所以,說要接衣缽的話,我想他是最適合的!」這麼一說,很多人就表示贊同。

據說,當時「大人物」庫敦也在場,他就說:「仲敦巴怎麼可能接尊者的衣缽!要論接衣缽,也理當由我庫敦大爺來接才對!」

覺沃傑臨終之時,把一些比較親近的弟子,都叫到跟前,一一叮囑。尤其是對乃久巴、貢巴瓦二人,特別囑咐道:「你們後半生,不要離開仲敦巴。」他們倆聽了就覺得奇怪,同是師兄弟,為什麼我們要去依止仲敦巴呢?覺沃傑解釋道:「因為我會加持他。」

隨後,尊者又把仲敦巴叫到跟前。仲敦巴見覺沃傑時日無多,難掩心中的這種悲痛,對覺沃傑說道:「如果您不在了,我還能依止誰呢?」覺沃傑說:「我走後,你要以經典為師。而且,在還沒具備神通之前,不要做太多利益眾生的事情。另一方面,你要儘量地去弘揚佛法。你要知道,佛法的興盛,在於僧團;僧團的興盛,在於每一位持戒的僧人。所以,將來你要努力的培養更多的持戒僧人。為了能夠建立起這樣的環境,你需要建立一座寺院才行。」

仲敦巴聽到這句話,壓力山大,覺得肩膀上的擔子一下子有千斤重,立刻說道:「您可千萬別這麼說。一來,我沒有這樣的能力;二來,我就是一個在家居士;三來,我也是兩袖清風。所以,您的要求可能很難做到。」這時,覺沃傑說:「你不必擔心這些,就儘管放手去做,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幫忙。」覺沃傑都這樣說了,仲敦巴也就不敢再推辭,只好先答應下來,接著說:「希望來世能夠再見到您!」覺沃傑點了點頭。

之後不久,覺沃傑就這樣圓寂了。

——圓寂火化——

覺沃傑圓寂之前,曾經有人問過他,圓寂之後要如何處理比較好。覺沃傑說:「《涅槃經》裡面怎麼處理佛陀的遺體,就用同樣的方式處理就可以。」所以,覺沃傑圓寂之後,就在聶當火化了。

火化之後,剩下骨灰,庫敦就趁著大家都在吃午飯的空檔,拿著一支鐵夾子,一邊走向火化爐,說道:「要是我現在不拿的話,待會兒仲敦巴就會全部拿走的。這樣一來,我就分不到一點骨灰了。」他就趁著大家忙著吃飯的工夫,抓走了一把覺沃傑的骨灰。後來,他用這些骨灰,一點一點做了很多的擦擦,放在藏地許多不同的地方。也正因如此,覺沃傑的舍利才能夠遍布整個藏地,這也必須感謝庫敦的功勞。

後來仲敦巴,是怎麼把骨灰分配給大家,還有覺沃傑留下來的佛像等等遺物,怎麼處理的?我們今天就先不細講。

 

【總結:阿底峽尊者的貢獻與影響】

阿底峽尊者的一生,非常概括地來說,基本上就是如此。當然還有很多很多的故事、成就、事蹟和偉業,沒能來得及細講。不管怎麼說,講到這裡大家應該不難體會到,阿底峽尊者是絕非凡人。

從歷史的角度來講,他是一位印度和藏地的佛法中最重要的一位大德;從佛法事業來講,他是後來無數高僧的偉大恩師、傳承大師;從個人的修持和品性來講,他是一位無比調柔、慈悲、心懷一切眾生的大成就者。
如果大家還記得,後弘期剛剛開始的時候,整個藏地的佛法,可以說是群魔亂舞、一片狼藉。而就在這個時候,阿底峽尊者雖然已是年過半百,仍然義無反顧地背井離鄉,來到了偏遠的藏地,教導了藏人正信的法教,規範了戒律,整治和肅清了整個藏地的佛教氣氛和環境。

他先是把最基礎、最根本的佛法內容——因果和皈依,細細地給藏族人講說,然後又次第宣講了菩提心的修心法門。直到今日,無論我們跟隨的是藏傳佛教的哪一個宗派、哪一個傳承,剛開始入門和實修最先接觸的皈依,以及後來學習的「轉心四法」(或者說「四共加行」),也就是人身難得、因果業力等等這些內容,大都來自於噶當派,也就是阿底峽尊者所留下來的傳承當中。

還有,所謂大乘法教的根本,也就是菩提心的教授裡,比如:因果七支、自他平等、自他交換這些法門,以及所有這些非常有系統、有步驟的修行方法,也都是阿底峽尊者留給我們的教授。

不僅如此,如果我們從整體來看,藏傳佛教與其他的佛教宗派,非常與眾不同的一點,就是它所強調的這種大、小、密三乘兼修的修行方法。換句話來說,藏傳佛教絕不只是專注於修習大乘或者密乘,而是要求把三乘所有的法教,全部融合在一起來修行。要將這些三乘所有的教法,毫無遺漏、全部融會,而且又使其不相違背的獨特修行方式,也是深受阿底峽尊者的影響。可以說今天在藏地,能夠發展出這樣一套完整、全面,而且融會貫通的修行體系,很大程度都是由於尊者的功勞。
雖然覺沃傑當年並沒有在藏地廣傳密法,但是他的這種佛行事業,以及他留給後人的法脈傳承,絲毫不會影響他對藏傳佛教的貢獻,和他在藏傳佛教當中的地位。直到後來,藏傳佛教能夠根基穩固、興盛發展並且廣傳,也都和阿底峽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。

最重要的一點,就是覺沃傑本人的性格和為人。當然,他本來就心地善良,加上他對菩提心的修持,所以阿底峽尊者以他的慈悲以及菩提心的教授,深深地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藏族人,可以說是流進了藏族人的血液裡。
千百年來,就算是那些在藏地,不識字、從來沒有走出過大山,完全沒有受過任何教育的老人家們,也都能夠心懷眾生,時時刻刻為了一切如母有情,而不斷地去祈禱和祝福。他們對所有生命的這種尊敬、善意,這種發自內心最深處的,無限廣大的慈悲心,我想很大程度上,都是來自覺沃傑的影響,和他留給藏族人的無限加持。

如果說,藏傳佛法的前弘期,有寂護大師和蓮花生大士這樣的大德。那麼,可以說,阿底峽尊者,就是後弘期的奠基人和里程碑式的導師。雖然,他沒有像蓮師一樣,展示種種的神通變化,但是他的慈悲、善良、調柔、智慧和海納百川的胸襟,又是另一種不可思議的示現,也是這個世界上萬劫難遇的一位大師,同時也是值得我們生生世世去學習的典範。

如果我們總是覺得,自己見不到文殊菩薩或者觀音菩薩,這些經典裡面所說的菩薩,那麼我想,可以這麼說,阿底峽尊者,就是在這個世界上,觀音菩薩活生生的一個化現。

其實,觀音菩薩是誰呢?他並不一定是特定的某一個人,或者某一個神,實際上,他真正的意義是菩提心的化現,或者說是把菩提心,人像化了而已。如果有一個人的心念,完全就是菩提心的話,那他就是觀音菩薩本人;如果每一個人都生起了菩提心,那麼,每一個人都是觀音菩薩本人;如果有一個人只是在某一瞬間生起了菩提心,那麼那一瞬間,他就是觀音菩薩。

阿底峽尊者用自己的一生,向我們展示出一個現實生活中,熱騰騰的菩提心。因此,我們要認識到,菩薩並非遠在天邊,他可以就站在我們面前,他也可以完全的融入到我們的生活和社會當中。所以說,菩提心並不是一種理論,或者只是書中的一種道理,它是一種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生起的心。它可以成為我們的人生的準則,也可以成為我們每天活著的一種心態和思想觀念。

總之,我們可以看到,往昔不同的大德,他們的性格和作風,並不一定都是一樣的。實際上,他們是用自己獨特的方式,向我們展示佛法的真義和修行的要領。我相信,如果我們能夠一直看到這些大德從心底裡流露出來的慈悲,和那些身體力行的教導,那麼我們哪怕是僅僅學到了一點點,我想都會終生受用,甚至因此而有所成就。

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,可以再多講一些阿底峽尊者的故事,希望能夠帶給大家更多的啟發。今天已經說了很多了,我自己也很累了,所以就先講到這兒了。謝謝大家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