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羅那他的《蓮師傳》

我想很多人都聽說過蓮師，也對他很有信心。他可以說是藏傳佛教裡面，最廣為人知，也是最威猛的一位上師。關於蓮師有無數的故事、海量的文獻，千百年來經過人們的代代傳頌，使萬眾敬仰。但是，為了方便這次的講解，總得選擇一部蓮師傳記作為這次講解的依據。要選擇哪一部文獻呢？有一位十六世紀明代的藏族高僧——多羅那他，他是一位覺囊派的大師，深曉印度佛教和歷史。我今天就以他所撰寫的《蓮師傳》作為參考，來講講蓮師。

為什麼我要選擇多羅那他的《蓮師傳》作為參考呢？一來，因為在藏傳佛教當中，依據印度文獻所編寫的傳記是非常少見的。古印度有兩位大師，曾經口述過蓮師的故事，一位是大成就者——寂藏，還有一位是來自南印度的古國——陀毗羅的具天源大師。這兩位都曾對自己的弟子，講過蓮師的故事。後來，多羅那他從這兩位大師的親傳弟子口中，聽聞到了這些關於蓮師的故事而記載下來。所以，這部傳記的描述和記載，是比較可靠的。二來，多羅那他不僅按照這些口述如實的記錄下來，而且還參考和對比了當時所找到的，比較古老的藏文文獻，將裡面公認的、比較沒有爭議的內容選出來，最後就編著了這部《蓮師傳》。因此，我認為多羅那他的這部著作，是比較可靠、比較有公信力的。今天就根據這部傳的內容，來講幾個蓮師的故事。

蓮師的出生方式

關於蓮師是怎麼出生的？大家都聽說過很多不同的說法，有人說是化生，有人說是胎生，也有覺得兩者都有可能。不管怎麼說，在多羅那他的《蓮師傳》中記錄蓮師的出生是胎生的方式。

蓮師的出生年分

接下來，我們說說蓮師是什麼時候出生的呢？就像很多印度的大師一樣，並沒有一個很清楚的關於蓮師出生年分的記載，這也是跟印度人不太重視歷史記錄有關係。不過，多羅那他在《蓮師傳》中提到，蓮師大概出生於西元八世紀初左右，當時的印度大約是波羅王朝剛剛建立的時期，而在漢地差不多是唐朝的時候。總之，蓮師的出生年分，應該是跟赤松德贊非常相近的。

蓮師的出生地

那蓮師的出生地具體是在哪裡呢？在中國古代文獻裡，蓮師出生的地方譯為「烏萇國」，也有翻譯為烏場國、烏仗那、烏金國，或者烏迪亞納等等。它的地理位置，差不多就是現在巴基斯坦的斯瓦特縣，藏族人普遍稱為「烏金域」。關於這個地方，現在可以找到的最早文獻，大概是公元四世紀的時候，出自東晉法顯法師所寫的《佛國記》。根據記載，那個時候已經有人去過鄔金國了。這之後的一些文獻也都有提到這個地方，其中比較著名的是玄奘大師著的《大唐西域記》裡有記載一部分，稱為「烏仗那國」。另外，還有唐代的新羅僧人，就是現在的韓國人——慧超，在他所著的《往五天竺國傳》中也提到過這個「烏長國」。總之，晉代的法顯，唐代的玄奘、慧超、玄照等等，都紛紛參訪過鄔金國。現在有些人一聽到「鄔金淨土」，會以為是一個凡人去不到的地方，其實不是這樣的，而是一千多年前就有人參訪和遊歷過的地方，是一個在地球上真實存在的地方，而且，還有記錄蓮師出生時，當時的鄔金國王名字叫哈拉哩拉，是這樣的一個地方。

蓮師的出身和胎記

接下來，大概的來講講蓮師的身世。我們都知道，在印度尤其是古印度，是非常講究種姓和家族的，而蓮師的出身就是非常尊貴的種姓——刹帝利。他的父親在當地人稱為持蓮花蔓，是類似軍師一樣的國家重臣。蓮師出生的時候，在他的身體上可以看到很多蓮花形狀的胎記，看相的人看到這種與眾不同的特癥，有些人說他以後會成為一位國王，另外有些人說他會住在屍陀林（墳場），做一些讓這個高貴的種姓蒙羞的事情。總之，眾說紛紜，但不管怎麼樣，他們都一致認為，蓮師會是一位難以控制，而且是無所畏懼的兒子。

直到有一天，來了一位真正有修為的瑜伽士，他看到蓮師之後就說：「這個孩子，將來會成為一位非常厲害的密教修行者；他身上的那些蓮花胎記，說明他是屬於蓮花部的，」關於蓮花部，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再解釋，「所以，他一定會得到阿彌陀佛的加持，因為阿彌陀佛就是蓮花部的部主。」因此，蓮師的名字當中就有了「蓮花」這個詞。

蓮師的成就

蓮師是怎麼成長、怎麼學習，後來又是怎麼出家的，這些就先不說了。總之，他後來就成為了一位非常有成就的高僧。他的成就可以從兩方面來介紹：一方面，他是一位班智達。班智達是什麼意思呢？這個詞來源於梵文，簡單來說，就是學識淵博的大學者。蓮師不僅僅在佛教的造詣上精通三藏，而且在世俗學科中也通達五明。「五明」是什麼，也是以後有機會再講解。總之，可以理解為蓮師是一位什麼都會、什麼都懂，無所不知、無所不曉的一位大學者。

另一方面來說，雖然很多古印度的大師，都有班智達這樣的頭銜，但是蓮師卻非常特別，為什麼呢？因為蓮師「班智達」的頭銜前面還多了一個詞——成就者，也就是說，蓮師是「成就者班智達」。成就者在這裡是什麼意思呢？就說明了蓮師不僅僅是一位大學者，而且還是一位密教修行的成就者。

密教的成就可以分為「共」和「不共」兩種。「共」的成就，有點像是世間覺得很稀奇的各種法術；「不共」的成就，就是證悟。蓮師在心性上的證悟和了悟，真正都已經圓滿了。至於什麼是密乘成就，以後有機會的話再談，現在大家只要瞭解，蓮花生大士不僅僅是各個領域、學科的大家，而且精通三藏，最重要的是，他是千百年來最著名、影響最深遠，也是最有威力的一位密教成就者。蓮師成就之後，他在印度的各個地方都很有影響力，尤其是恆河以北到尼泊爾，之前說到的在古南印度陀毗羅這個國家，他也是非常有影響力的，不過影響最深遠的地方，是在藏地。

蓮師進藏路線的伏筆

下面就來講幾個蓮師入藏，和在吐蕃所發生的一些故事。上堂課講到，為了降伏群神、復興佛法，赤松德贊派人去尼泊爾迎請蓮師。他不僅把蓮師請到吐蕃，還再次迎請寂護大師回來，另外也邀請了一位專門設計寺院的建築師。被派去的使者到了尼泊爾之後，找到了這三位大師，他們也都欣然答應贊普的邀請。一行人兵分兩路入藏，一隊是寂護大師選擇沿著進藏的大路，直抵吐蕃；另一隊是蓮師、建築師，還有幾位隨行的能工巧匠，沒有選擇走大路，而是繞了個彎，抄小路進入吐蕃。

為什麼蓮師不走大路呢？實際上，蓮師已經在為到吐蕃降魔，做好了充分的準備。他特意規畫了一條需要降伏眾鬼神的進藏路線，一路進藏就能直接讓這些鬼神就地伏法，也就是說蓮師啟程前往吐蕃的時候，實際上已經展開了他降伏吐蕃所有鬼神的大計畫。

由此開始，蓮師一路進藏，過關斬將，降伏鬼神無數。因為故事跟情節實在太多，沒有辦法一一細講，就先挑一兩個故事，讓大家稍微感受一下蓮師降魔的震撼和無敵。

雪融唐古拉神

先來講一個降伏唐古拉神的故事。唐古拉神是藏地十三大神之一，可以說是一位人盡皆知、名副其實的大神，實際上他就是唐古拉山的山神。唐古拉山在西藏的中部以東，是西藏最有名的神山之一，高聳入雲，平均海拔六千公尺左右，唐古拉峰則有七千一百多公尺。

剛才說到蓮師一行人，沿著小路繞道進藏，到了唐古拉山。蓮師當然知道唐古拉神也是那些搗亂的神靈之一，而且這樣的大神，也不會是一個省油的燈，絕對不是輕易就能制服的。所以，蓮師想到了一個辦法來降伏他。是什麼辦法呢？

首先，蓮師拿了一口大鍋，裡面燉著熱騰騰、滿滿一鍋的羊肉和驢肉。旁邊的人一看，覺得很奇怪，不知道是搞什麼名堂？蓮師說，「這是為了要激怒山神」，話音剛落，跟著一腳就把大鍋踢翻了！鍋裡的湯湯水水和燉著的肉，一股腦兒全潑了出來，灑在大鍋下熊熊燃燒的火堆上。一時間，迎面便撲來一股刺鼻的燒焦味，再頃刻間，唐古拉山隆隆聲響徹山谷，發生了巨大的雪崩，整個天空頓時烏雲密布、電閃雷鳴，石頭大的冰雹鋪天蓋地，看來真的是大神暴怒了！而此刻，蓮師卻是氣定神閒，一點都不懼怕的，只是用手朝著唐古拉山的方向，做了一個期克手印，動作就像是用手指著對方訓斥的樣子。瞬時，唐古拉山上長年累月、終年不化鋪蓋著的厚厚積雪，一下子融了大半。

我們想像一下，其實蓮師只是想稍微給這個大神一點顏色瞧瞧，雖然只是簡簡單單做了個手印，小露身手，卻可以如此驚天動地！這大神一看，當然一下子就害怕了，知道今天自己遇到了——真正的大神，正是所謂的人外有人、天外有天。二話不說，立馬就投降了！

今年年初我翻譯了蓮師的《道除障啟請文》，其中一偈「當雄拉浦寧中，收攝唐拉亞修」，講的就是這段故事。「當雄拉浦寧中」就是這段故事所發生的地方。「收攝唐拉亞修」的「唐拉」就是唐古拉山神；「亞修」就是融化；「唐拉亞修」就是唐古拉山的雪融化了的意思。自從蓮師降伏了唐古拉神之後，這個大神的名字就變成「雪融唐古拉神」，也就是「唐拉亞修」。

移灶習俗

這裡我要補充一下，為什麼蓮師要踢翻燉肉的大鍋惹怒山神？要用引蛇出洞的辦法呢？這關係到藏族的一種習俗和習慣，叫做移灶。因為藏地有很多神，人們相信動物燒焦的氣味，會惹怒這些神明。因為動物燒焦的氣味特別難聞、刺鼻，類似污染了環境的感覺，所以不管是燒到動物的毛皮也好、肉也好，任何東西，甚至是牛奶滴到火上，散發出那麼一點點焦味，都是絕對不行的！記得我小時候，連一根頭髮掉到火裡，發出一點點味道，我的媽媽、家人都會特別著急，好像是發生不得了的大事一樣，馬上就要處理、念誦等等，更別說是現在的燒烤，簡直是想都不用想。總之，這是藏人對環境，或者可以說是對各種神靈，特別小心和敬畏的一種表示。

講回蓮師在唐古拉山踢翻了大鍋，肉、湯當然就灑在火上了，發出這麼大的氣味和動靜，果然一下子就激怒了山神。這就是蓮師引蛇出洞的辦法。

蓮師行禮，威力無比

降伏了唐古拉神之後，進藏這一路，蓮師一行人到了很多地方，比如納木錯……，每到一處，這些大大小小的鬼神都會來捉弄和搗亂，當然也都被蓮師一一制服了。總之，一路上蓮師透過各種方式，降伏大小鬼神無數。最後，一行終於抵達赤松德贊當時下榻的宮殿。

見贊普，就像見皇帝一樣，按規矩一定得行禮。所以，蓮師要覲見贊普之前，就有大臣來跟蓮師說，見贊普時一定要行禮。

蓮師一聽便回答：「我的禮他受不起，不信你們就看看吧。」說完，就對著面前的一顆大石頭行了一個禮。「咔嚓」一聲，這顆大石頭馬上就裂成了兩半。

大臣們見狀，惶恐萬分，馬上改口，不用對贊普行禮了。但是，為了禮節，至少還是要對贊普的衣服行個禮吧。這些大臣也是挺堅持禮儀、禮數的，就叫人把贊普的衣服拿過來，展開在蓮師面前。

蓮師一對著贊普的衣服行禮後，「唰」地衣服瞬時就燒為灰燼。眾人一看，全部驚呆了。最後，蓮師見到贊普的時候，就改成了是贊普赤松德贊向蓮師行禮。

開光大典出奇招

也大概就在那個時期，赤松德贊已經命人在現在的桑耶寺附近，按照唐朝寺院的樣式，新建了一座寺院。新寺院還沒有開光，赤松德贊就邀請蓮師為這座寺院開光。

開光那天，赤松德贊和幾位宰相並沒有參加開光大典，只有一些官員在現場。那蓮師是怎麼主持他沒有出席的開光大典呢？我們想像一下，當時在座有很多官員、民眾等等，好多好多人，他們親眼看到一尊一尊的佛像，就像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一樣，邁著步子走到了開光大典的宴席上。眾人仔細一瞧，發現這些佛像，就像新寺院裡的佛像，一模一樣！沒錯，應該就是新寺院的佛像，但是突然之間都動起來，變成活生生的人，一個個步入開光典禮現場。

還有蓮師！所有人又親眼看到沒到場的蓮師，自己端著供品，親自供養這些一尊一尊會動的佛像，而且佛像還真的全部接下供品吃了起來。會場裡所供的香、燈，不需要人來點，全部自動亮了起來；會場的樂器，沒人彈奏，也全部自動開始演奏；寺院裡的那口大鐘，沒有人敲，竟也自動敲響了！還有會場外，原來立著五支大經幡，一下子變成了五百支。最神奇的是，宴會上的一個盤子裡，明明只放了一把的葡萄乾，不管大家怎麼輪流吃，這些葡萄乾卻一點都沒有變少！總而言之，不可思議的事情太多了！當時在場的所有人，只能瞠目結舌，難以置信。

但是，有很多人覺得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，完全不相信。有一夥人在天黑後拿著火把，跑到新寺院的大殿裡，想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？結果發現大殿裡空空如也，所有的佛像都不見了！有人以為是天太黑了，所以眼花沒看清楚，就在原來放佛像的地方，拿著火把來回晃動，想試著看看能不能用火把碰到佛像，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。一夥人折騰來折騰去，各種確認、各種驗查，最後才終於相信，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，都是實實在在發生在眼前的事！即便如此，還是有一些人不甘心，第二天天亮，又跑到大殿門口，趴著門縫往裡瞧，卻發現不見的佛像都回來了，就好像昨天晚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，各自就位。

總之，蓮師就是用各種別人想不到的、新奇的，而且很有趣的方式，一邊降伏著那些鬼神，一邊舉辦法會。招數、方法、方式，層出不窮，都是絕對的奇思妙想，各種創意變化，特別有意思！

眾神附身，不打自招

之前講到，大概七世紀時候，松贊干布將佛法引入藏地。那個時候佛教在藏地，有點像是一種新興的、外來的宗教。畢竟藏族人世世代代信奉和祭祀的，是原始的宗教信仰，在當地已經流傳了幾百年。尤其後來赤松德贊想要恢復佛法的時候，吐蕃各地接二連三發生了很多災禍，讓當時的老百姓誤以為是由於信奉新教，才惹怒了鬼神，導致那些災難的發生。或者說，他們以為學佛本身就是有害的，都是學佛才惹的事端，對佛法放心不下。

實際上，這些災禍其實都是各種鬼神的搗亂、鬧事，才發生的。蓮師為了讓君臣百姓對佛教放心，證明佛教的清白，讓他們可以由此生起信心，就想了一個辦法，讓這些鬼神自己來承認錯誤，以消除老百姓對佛法的疑慮。

有一天，在一個大眾的集會上，蓮師找了一位有通靈體質，比較容易讓鬼神附身的人來。他當著很多人的面，用摩利支天的法式，讓那些大大小小的鬼神，紛紛附在這個人的身上。接著，藏地的各個大神，就一一附身，借用這個人的聲音，來向大家說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。

現在，我們可以有一點畫面感，想像有一個人在很多人面前，開始自說自話。比方：「我是雅拉香布，西藏大神，之前那個被洪水沖走宮殿的事情，就是我幹的。」那布達拉宮所在的紅山被雷劈中，這是誰幹的？「這是我唐拉亞修，唐古拉神幹的。」還有，十二滇瑪也透過這個人，向大家承認，之前那些人和畜生的瘟疫等等災禍，都是她們幹的。總之，這些神一個個都附身在這個人身上，透過他向眾人介紹自己，而且承認錯誤，並且說明當時所有這些災禍的緣由。

蓮師站在一旁，訓斥和教誡了那些鬼神；在場的寂護大師，也一邊對他們進行很多佛法的開示和教導。總之，最後這些鬼神，各個都跪拜、臣服和收攝於蓮師足下，並且答應和保證，從今往後會乖乖的護持佛法。不過，總是有那麼幾個不聽話，特別頑固的、特別固執的鬼神，蓮師就做護摩，用誅法降伏他們。

總而言之，大概是六個月的時間，蓮師一共做了兩次護摩，基本上降伏了吐蕃所有的大大小小的鬼神。在這之後，他跟大家宣布：「現在這些鬼神已經都管束和約束兩次了，再管束一次，他們就會徹底服從和聽話，就萬事無虞了！不管怎麼說，你們現在可以放心去學習和修行佛法，不需要有任何的擔心和疑慮。還有，如果赤松德贊想建造桑耶寺，也可以如願去安排和建造，現在已經什麼問題都沒有了。」

蓮師就是透過這種方式，一方面收攝眾多鬼神，一方面讓君臣百姓親眼目睹、親耳所聞，瞭解和知道到之前的災禍，實際上都是為了嫁禍佛教，才故意安排的。這就是蓮師一舉兩得，而且十分奏效的特別的辦法。

贊普洗髮，後世可綿延

雖然大家因為蓮師，逐漸瞭解了佛教的清白，心裡感覺稍微踏實了一點，也慢慢對佛法生起了一些信心。但是，如果要改變一個地方所有人的信仰，還是需要一點時間的，沒有辦法一天之內就完全改變。因此，當時還是有一些人對佛教心懷疑慮。為什麼呢？一方面，是因為對佛教還有疑慮，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，特別是密教。因為蓮師是一位密咒師，他們覺得從南方傳來的密咒，就像是巫術或詛咒，讓人很不放心。另一方面，可能也有一些比較傳統、比較年長的人，尤其是那些大臣，都是老頭子，想法比較固執，以往宗教所留下來的習氣很深，很難接受新的事物。所以，佛教在藏地的生根發芽，其實是慢慢實現和完成的，而不是一步到位的。

雖說蓮師是想盡辦法、極盡所能地，想幫助吐蕃繁榮昌盛、弘揚佛法、造福萬民。可是，有的時候人們的思想還是因為老舊、陳腐或者愚昧，就缺少了一些福報和福氣。後來發生了一件事，可能也是對往後吐蕃的社稷和贊普的綿延，都是有點遺憾的事。

在古代，尤其是藏地，洗頭髮是一件很重要的事，是一件大事，因為不是經常有機會洗頭髮的。有一次在一個非常隆重、盛大的場合，赤松德贊就要在這個場合裡洗頭髮，可能是因為這個宴會特別的流程或儀式吧。赤松德贊正要開始洗頭髮的時候，在場的寂護大師提出了一個非常驚人的想法，他說：「在須彌山的北方，有一處泉水，如果贊普可以用那裡的泉水洗頭髮的話，不僅贊普本人能壽比南山，子嗣也會綿延不絕、香火不斷、世代英明；還有國家能江山穩固、社稷繁榮。」眾人聽到就詢問，「哇，當然好！可是須彌山北邊的泉水，怎麼可能拿得到？」「誰有這個能力呢？」寂護大師說：「蓮師可以。」

眾人就把蓮師請來了。蓮師是怎麼做的呢？他先拿出了一個金瓶，用一塊白布把瓶口蓋住，再把瓶子放在壇城中央。接著，開始默默唸誦咒語後，隨即把瓶子拋向空中。只見這個瓶子越飛越高、越飛越高，最後直入雲霄，就不見了！

過了大概一頓飯的工夫，突然之間，金瓶又自動出現在蓮師面前。蓮師接過金瓶，就命人把它拿去給贊普洗頭髮。那人打開了瓶子，發現裡面果然裝了滿滿一瓶泉水，卻沒有直接把金瓶送給贊普，而是拿到大臣們議事的地方，要讓大臣獻給贊普。這些大臣們一拿到瓶子，便議論紛紛，覺得這種來歷不明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的水，不能隨便給贊普，就偷偷把水全倒掉了。

現在想來，對赤松德贊之後的贊普來說，這是一件多麼可惜和遺憾的事情。有的時候，我們還是需要一點開闊的心胸和膽識，而且要心懷敬畏，要不就算是蓮師真的化現在我們面前，我們的反應可能也不一定比那些大臣好到哪裡去！

蓮師流傳唯一著作——口訣見蔓

雖說蓮師尤其善於降妖除魔，他的事業主要就是針對非人進行各種教化，但是同時他也向人類的信眾廣說佛法，特別是傳授各種密教的口訣和灌頂。比如，蓮師就曾經對赤松德贊還有一些弟子，傳授了「口訣見蔓」。「口訣見蔓」是蓮師留下來的，唯一一部尚存的著作，以後有機會的話可以講到。同時，蓮師還給予他們密乘的灌頂，並且傳授了密法。蓮師傳法也發生過很多非常神奇的事情，這些還是以後有機會的話再細說。

刺客埋伏，蓮師預言

其實，蓮師是想能在吐蕃多待一段時間的。這樣一來，不僅可以完成徹底降伏和約束眾神的計畫，同時也能有更多的機會和時間弘揚佛法、造福萬民。但是，非常可惜的就是，人們的福報很多時候可能還是不夠。

當時贊普身邊有一些大臣，可以說是一些奸臣，私底下議論紛紛，「這個咒師太厲害了，把我們的贊普騙得七葷八素。再這樣下去的話，恐怕吐蕃的江山就要落到印度人的手裡了！」他們想盡辦法，要讓蓮師儘快離開藏地，以免夜長夢多。於是，以各種方式向赤松德贊打小報告、散布讒言，逼著贊普要趕緊把這個印度咒師趕走。

赤松德贊好像漸漸的心裡也覺得有點不安，不知道該怎麼辦？他找來蓮師，先供養了一些金子，再彙報和描述這些壓力和狀況。蓮師聽完馬上就說：「我不是為了金子才來到吐蕃。我來這裡是為了能夠降伏群神、弘揚佛法，能夠將吐蕃化為一方淨土。從此以後，藏人可以世世代代幸福安樂，這才是我此行的目的。如果我只是為了金子而來的話，那就太容易了！」蓮師接著隨便用手指頭碰了一顆旁邊的石頭，這顆石頭馬上就變成了金子。這就是所謂的點石成金吧！但是，蓮師還是看在赤松德贊的好意上，拿了一點金子，據說後來把這些金子供養在菩提迦耶的佛像前。

蓮師離開吐蕃的時候，他要傳授給藏人的那些口訣，都還沒有來得及完成、還沒圓滿；蓮師提到過的，為了吐蕃的繁榮要做的三次護摩，也沒來得及做完；對眾神的三次約束也只做了兩次，還沒有完成。但是，蓮師還是用神通，把很多法教藏在藏地很多地方，以這種方式保存起來，為的是讓將來的人，能夠有機會再領受這些無比珍貴的法教。這也就是後來伏藏法的起源，關於伏藏法，以後有機會的話，我再細講。我覺得我已經挖了很多坑了，希望我可以記得住。

總之，不久之後，蓮師就啟程離開了藏地。當時，赤松德贊派了幾位對蓮師很有信心的大臣隨行，一路護送蓮師出藏。雖然蓮師都已經要離開了，那些把蓮師趕走的奸臣們，還是感到不放心。他們覺得，「這麼厲害的咒師，一定會對他們做什麼特別可怕的咒術，會記仇」，私下偷偷派了十八個人馬要埋伏行刺蓮師。其實蓮師當然早就心裡有數，知道這些人會來。蓮師一行走到現在的阿里地區附近的一個山口時，這十八個早就等在那邊埋伏的刺客，突然衝了出來，手握武器，要刺殺蓮師。

蓮師是何等人物，跟在唐古拉山一樣，對著那幫人隨便用手這麼一指，一下子就把刺客全部定住了，動彈不得，連話都說不出來。想到這個畫面，有點像西遊記裡的一幕。蓮師把他們定在原地之後，一行人又繼續前行，沒走多久到了一座山上，送行的人就是送到這裡了。分別之前，蓮師對那些送行的人說：「以後佛法在藏地可能會遇到法難，贊普的後代會斷絕，吐蕃也會因此分裂等等。」進行了一番類似的預言和教誡，最後還囑咐他們：「回去的路上，把這些東西撒在那些要行刺我的人身上，他們就可以恢復如初了。我現在要前往西南邊調伏羅刹了。」蓮師將一把白芥子遞給了送行的人，隨後從馬背上縱身一跳，直入雲霄。這些送行的人抬頭遙望，還能在雲霄裡清楚看到蓮師隨風飄動的金色袈裟。蓮師就這樣遠去了……。

這些送行的人，在回程的路上按照蓮師的吩咐，將白芥子撒在那些刺客的身上，他們果然就像蓮師說的恢復如初，可以行走、可以說話。這些送行的人，回到赤松德贊身邊的時候，就把一路上的見聞、蓮師的囑託，還有預言，一一傳達給贊普。赤松德贊聽後，對送走蓮師感到追悔莫及，只可惜為時已晚。

蓮師最後究竟在藏地待了多長時間，有很多不同的說法。有人說三年，有人說六年、十二年、十八年等等，各種說法都有。甚至有些伏藏法提到，至少五十年，至多到一百年都有。如果是一位清淨弟子的淨觀，就多少年都可以，沒有什麼限制。但是，如果按照現實生活中普通人的感知，去計算和記錄的話，就不能這樣說了，就要有一個確切一點的年分。因此，根據多羅那他的《蓮師傳》記載，蓮師在藏地就只待了十八個月而已。

總結：蓮師是藏傳佛教的奠基者

剛才我也提到過，蓮師曾經留下很多伏藏法，再加上蓮師本來就是密咒成就者，慣用各種神通示現。所以，有關蓮師的生平，很難去準確的描述，當然就更難去精確的記載。有關蓮師的故事和傳說，不僅非常多，甚至就連同一個故事，還常常會出現不同的版本，導致有關蓮師的生平，總會有很多爭議，或眾說紛紜。如果大家有興趣的話，將來我可以專門開一次課，來講蓮師的故事。

總之，蓮師可以說是佛教在藏地，最重要、最無可比擬、無可替代的一位奠基人。為什麼這麼說呢？我們想像一下，一千年前的吐蕃，那時候的藏人，不僅信奉的是類似原住民族的宗教，而且，當時的藏族人也可以說是比較野蠻和原始的。因為藏人那時候基本上屬於遊牧民族，或者說是部落民族，本來就會是比較野蠻、好鬥的。如果想要調伏這些不太有文化、不太受過教育的人民，僅憑著諄諄教導、循循善誘，跟他們講道理，是很難達到效果的，基本上是沒什麼用的。這就是為什麼寂護大師，雖然那麼厲害，學問上也不亞於蓮師，在剛開始的時候，卻沒有辦法在吐蕃廣傳佛法，讓老百姓相信和調伏。

如果想要讓當時的藏族人心服口服，想要讓他們主動願意去學習和修行那麼深奧、廣大，而且需要心性調柔的佛法，那就得靠一些特別厲害的招數、手段。得用看得見、摸得著的現象說話，或事實和現象來征服他們，才能鎮得住他們。而蓮師不僅在學術上精通三藏，平常的生活更特別善於使用神通，這就非常迎合藏族人的生活習慣和思惟模式了。要不是蓮師用了各種辦法、各種法術、各種神通的話，當時那些藏族人可能根本就沒辦法調伏，更別說要他們去相信，甚至修行這麼一種一心向善、非常調柔的提倡菩薩心腸的這種宗教信仰。

因此，蓮師對藏傳佛教而言，是絕對是無可比擬和無可替代的重要，是真正的奠基人。可以說，沒有蓮師，可能就沒有藏傳佛教。

另外一方面，我覺得比較重要的事情就是，在一千多年的藏傳佛教歷史當中，不管是來自印度的班智達也好，成就者也好，都有數不勝數的厲害人物。但是，為什麼時至今日，在藏人的心目當中，蓮師還是那麼無可取代，能讓那麼多人，還充滿無比的信心呢？

我覺得有很多原因。其中一個原因，是由於蓮師的威力、威懾力和加持力，是無人能及的！人們只要誠心的祈請蓮師，立刻就有奏效！千百年來，無數人不管是什麼樣的災禍、障礙，還是為了修行的成就，他都是有求必應、說來就來。正是由於這種無比大的力量和神奇的效果，讓人們對蓮師愈發地充滿信心。

第二個原因，基本上可以說，蓮師的事業很大一部分針對的就是非人，也就是主要在調伏各種鬼神。降魔、降妖除魔，當然得用神通！就像孫悟空一樣，如果只是唐三藏對著那些妖魔鬼怪講道理，根本就起不了什麼作用。所以，得有孫悟空的七十二變才行。這樣的道理，無論是藏地過去的各大鬼神，還是我們現在五濁惡世這些所謂的群魔亂舞，甚至可能比過去的這些大神還可怕的障礙和魔鬼，就更得靠蓮師來制服和化解。

尤其現在的人類和社會的狀況，從某種角度來說的話，可能還不如古代呢！現在這個世界，物慾橫流、紙醉金迷，精神層次的水平和修為慢慢退化了，甚至都快喪失了，表面上好像比古代進步一些，其實只是物質上的現代化。這些真正的魔也好、鬼也好、障礙也好，說到底都是我們精神上或心裡面的一種鬼，到頭來我們最需要的還是蓮師。雖然現象看起來是不一樣，實際的本質是一樣的，最終只有蓮師才能幫助我們，化解和降伏這一切的障礙和磨難。

那麼，說到蓮師的神通，雖然以後有機會再細講，但是我覺得現在也許應該要稍微用一點現代的概念，去瞭解蓮師的神通。比方說，藏傳佛教中的大成就者們，用現在的宇宙觀來講，可能可以說他們是透過修行，達到宇宙中更高一種生物的水平，或者說是更高維度的型態。如果我們只是簡單覺得，宇宙中的這些生物，都像人類一樣有血有肉，而且時時刻刻被時間和空間所約束著，那這個想法可能就有點太天真了！總之，用佛教的術語來說，蓮師是一位成就者；如果用現代一點的語言來說，他就是達到了一種超越時空的存在，達到了一種非常高階的狀態。

這麼說來，蓮師的神通，並不是那種像女媧補天或者大禹治水，這種神話一樣的傳說，而是一種實際的存在，只是我們現在用科學沒有辦法解釋的一種能力。總之，我們要在憶念蓮師的時候，要確實認為「蓮師是活生生的一個人」，他是一位在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，不是一位看不見的神仙，或者是神話中的英雄。他是唐朝時期的一位真實人物，而且是具有超強的能力、威力和無敵的存在。

今天最後一點，我想要說明的，就是藏傳佛教有分為前弘期和後弘期兩階段。關於分期，下堂課會再講到，但是可以說，基本上現在我們所接觸到的所有宗派，比如寧瑪派、噶舉派、薩迦派、格魯派等等，都是後弘期之後才出現的名稱和分類。蓮師，自然是早於這些派系，在他為藏傳佛教奠定基礎、廣傳佛法的時候，根本都沒有這些宗派的名稱和分別。因此，蓮師並不是某一個宗派的祖師，或是某一個宗派需要特別推崇和祈請的對象。就像我剛才提到的，蓮師是整個藏傳佛教的奠基人，是所有藏傳佛教追隨者的上師，是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深深相信、祈請和時刻憶念的一個對象。我今天就講到這，謝謝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