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丹傑異想剪貼簿>
「堪布丹傑」
「一部確實的譯本是透光的,它既不會遮蔽原著,也不會妨礙原著。」
------華特‧班雅明
那是一個很平常的下午。在尼泊爾,距離首都加德滿都約十五公里的山上,我提著輕便的行李,走往仁波切的住處。這裡沒有繁文褥節,侍者的笑容也很簡單。我先被安排在一個小房間休息,等待約半個小時後,我被通知可以晉見創古仁波切了。
身為弟子,這樣的晉見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。然而,就算這麼多年了,每一次的晉見,我還是莫名的緊張。
「嘿,放輕鬆。只是見仁波切,沒什麼大不了的。只要記住一點:誠實以對。」我不確定這段1997年的清晰的自我對話回憶,和20年後這次來到尼泊爾時的心裡狀態有什麼不同,但我知道的是,現在的我,多了一種態度,就是知道修行是自己的份內事,換句話說,重點是要對自己誠實。
這四字意義深遠,充滿仁波切的祝福
「堪布丹傑,你的父母親好嗎?」這是仁波切通常會問我的第一句話。
重點在於前面那四個字------我的名字。仁波切總是會一個字一個字的,慢慢地說出他賜給我的這個法名,好像是在玩味著每一個字的含意。
「丹」的意思是佛陀的法教,「傑」的意思弘揚、使其興盛,這兩個字是在入學時得到的法名。「堪」有知識、學問的意思,「布」是指人,這是我後來被仁波切賜予的頭銜。
一開始我懵懵懂懂,只覺得這四個字,充滿了仁波切對我的祝福。後來藏文、經教有些基礎,也中譯了幾部藏文古籍,覺得這四個字含意很深,但也不難理解,就像前一段的解釋一樣。但現在,我發現這四個字是最難翻譯的,因為當中所包含的神聖的精神,和血淚、個人的東西,根本是無法傳譯的。
每一次會面,都是嶄新連結
偶爾我會問自己:在佛法的道路上經歷這麼多年之後,和仁波切(上師)之間的聯繫,難道只剩下偶爾的探望?或是更多的時間,只剩下這個他賜予我的法名陪伴著我嗎?現實上來看,就是如此,但也不盡如此。晉見仁波切,不僅是因為弟子該有的禮數和傳統,當然也不是世間對於長輩的慰問和探望,而是因為我知道,從修行的角度來說,每次的短暫會面,都會發生一次嶄新的連結,我不知道會得到什麼啟發,因此不抱有任何的期待。也因此,每次的會面,都為往後的分離,提供了無盡的養分,為自己的生活當中,和「堪布丹傑」這個特殊名稱相關的,姑且稱為「利他的」演講、課程、翻譯等等活動,注入一股活力。
離別對某些人來說,並沒有那麼困難。因為總是有許多的藉口,例如一通緊急電話,或者某個重要簡訊,都會在離別時很突然的出現。那天我離開仁波切時也是如此。上前獻完哈達,望著仁波切的笑容,手中握著螢幕還亮著的手機,倒退離開他的房間,朝向未知邁進。
就像華特‧班雅明所說:「一部確實的譯本是透光的」,我覺得誠實的自己就是最佳的譯本,因為唯有誠實的面對自己,佛陀、仁波切的光芒,才有可能傳遞出去。
「堪布丹傑」。隱約我又聽到了仁波切的呼喚。
文 / 堪布羅卓丹傑
------善報2019春季號 pg.70-7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