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到底珍不珍貴？法國大文學家羅曼·羅蘭曾說：「人生不賣來回票，一旦動身，就回不了頭。」

上天公平給了所有人24小時，睡眠八小時，工作八小時，第三個八小時，可能會花2小時通勤上班，三餐也許再花2小時，滑手機、休息、看電視或購物等再花2小時，能夠真正自己支配的時間，可能剩不到2小時，這就是所謂的「三八理論」。

當我們仔細審視時間的分配時，是不是心頭一驚？難怪〈普賢菩薩警眾偈〉說：「是日已過，命亦隨減，如少水魚，斯有何樂？當勤精進，如救頭燃，但念無常，慎勿放逸。」

生命有限，因此，佛陀很清楚在經典中說明，哪些論題是我們須深入去思維實踐的，哪些論題即使有人問他，他也絕不會回答的。

■探究「世界是常、無常、有邊、無邊…」，不能與解脫相應

有一段時期，佛陀住在憍薩羅國首都舍衛國，在城南郊的祇樹給孤獨園度眾弘法。

當時，尊者摩羅鳩摩羅，獨自在安靜的地方禪坐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：「世尊對於『世間是恆常的、世間是無常的，世間是有邊的、世間是無邊的，生命和身體是一、還是相異，往生後我是有、是無、亦有亦無、非有非無』等這些論題，從不表達他的觀點，即使有人發問，他也不回答。我再也不能忍受世尊的這種做法。假如世尊為我解說世間是恆常的，我就追隨他修行清淨梵行；假若世尊不為我解說世間恆常的，我便離開僧團。還有『世間是有邊的，或是世間是無邊的，生命和身體是一、或是相異，往生後我是有、或是無、亦有亦無、非有非無』等，如果世尊告訴我這些論題的答案，我就跟隨他修行梵行；假若世尊不告訴我，我決定要離他遠去。」

於是尊者摩羅鳩摩羅在下午時動身出發，前往世尊的道場拜訪，向世尊頂禮問候後，坐了下來，他很禮貌地問說：「世尊！我在靜靜地禪坐時，閃過一個念頭：『世尊從來不解說：『世間是恆常的，甚至是無有命終。』這些論題，我不喜歡世尊這樣的作風，再也無法再忍受，希望世尊能為我說清楚。假如世尊知道世間是恆常的，就應當為我解說；如果世尊並不知世間是恆常的，就直接說不知道。假設世尊知道世間無常甚至無有命終等論題是真理，其他都是虛幻的，就請世尊為我解說；如果世尊並不知道這些論題是真理，其他都是無知的，也請坦白告訴我不知道。』」

世尊慈祥地說：「摩羅鳩摩羅！我之前曾經對你說過：『假若我能解說世間是恆常的』，你就要跟隨我修行梵行嗎？」

「世尊並沒有這樣要求我。」

「摩羅鳩摩羅！我曾說如果我能講解『世間是無常至無有命終』這些真理，其餘是都是愚癡的，你就要跟隨我修行梵行嗎？」

「世尊！並沒有。」

「摩羅鳩摩羅！你在出家前有先跟我說：『假設世尊能解說世間是恆常的，我就跟隨他修行梵行嗎？』」

「世尊！沒有。」

「摩羅鳩摩羅！你在出家前曾要求：假設世尊能為我解說：『世間是無常至無有命終』這些真理，其餘是都是虛假無明的，我就要跟隨世尊修行梵行嗎？」

「世尊！並沒有。」

「摩羅鳩摩羅！我原本就沒有向你承諾過要解說這些論題，你也沒要求過我，你真是愚癡！無來由就來追問我？」摩羅鳩摩羅被世尊責罵後，全身冒冷汗，默默無語。

當時世尊糾正摩羅鳩摩羅的觀念後，很慎重地告訴比丘們：「假如有愚癡的人心裡想：『只要世尊不為我解說世間是恆常的，我是不會跟隨世尊修行梵行。』這個愚癡的人可能不知道，他在苦思求答案時就已經往生了。如果有人說：『希望世尊為我解說世間無常，以及無有命終是真理，其他都是虛幻不真的，否則我就不跟隨世尊修行梵行。』他可能不知道，在他找到答案前就往生了。」

■中了毒箭，先拔掉再說！

「這就好像有人中了毒箭，非常痛苦，不斷呻吟，他的親朋好友很著急、很關心他，想要趕快幫他拔除毒箭，恢復健康，找到去除毒箭的生醫治療他。但是這個人卻再三拒絕醫生的治療，心裡這麼想：『我先不要拔除毒箭，我要先了解一下射我的人的姓氏、名字、長相，他的身材是高矮胖瘦，膚色是黑還是白？是剎帝利種姓？或是婆羅門種姓？他是個居士嗎？是在東方、南方、西方、北方的哪個方向的人射中我的？射中我的弓是用薩羅木？還是多羅木？或者是翅羅鴦掘梨木做成的？弦是用牛筋？還是羊筋？或者是氂牛筋來纏弓的？弓弝是用白骨？還是黑漆？或者是赤漆呢？而且箭上的羽毛是孔雀的？還是鶬鶴的？或者是鷲的來做成的？箭頭的鐵是什麼材質做成的？打鐵師的姓氏、名字、長相、高矮胖瘦、膚色是黑還是白？住在東方或南方或西方或北方？』中毒箭的人，可能在找這些答案的過程中就往生了。

因此，假如有愚癡的人這樣想：『除非世尊能解說世間是恆常的，我才會追隨世尊修行梵行。』那無知的人，可能在尋求解答的過程中就往生了。假如有愚癡的人這麼想：『除非世尊為我解說世間不是恆常的、世間有邊際以及無有命終等論點，其餘都是虛假的，我才會追隨世尊修行梵行。』那無知的人，可能在尋求答案的過程中就往生了。

假若某個人有「世間是恆常」、「世間無常至無有命終」的見解，就跟隨世尊修行梵行；或者有「世間是恆常」、「世間無常至無有命終」的見解，就不跟隨世尊修行梵行；沒有「世間是恆常」、「世間無常至無有命終」的見解，就跟隨世尊修行梵行；或者沒有「世間是恆常」、「世間無常至無有命終」的見解，就不跟隨世尊修行梵行。這樣的人，即使告訴他世間是恆常的，一樣有生、老、病、死，照樣有憂傷、哭泣不快樂的事存在著；即使告訴他世間是無常乃至無有命終，一樣有生、老、病、死等痛苦存在著。

世間是恆常的，或者世間是無常的到無有命終，這些論點是我不會解說的。為何不解說呢？因為不能與真理、正法、清淨行為相呼應，不能導向正道、涅槃。

那什麼是我一直強調解說的：痛苦有哪些？是如何生成的？如何消除？消除的方法有哪些？為何特別解說這些呢？因為這就是真理、正法，能成就清淨梵行、解脫之道，與涅槃相應。所以要棄我所不說的部分，努力實踐我所解說強調的。」

■不捨本逐末，活在當下

從這篇教導中，佛陀的弟子摩羅鳩摩羅想要搞清楚：「世間是有常、無常、有邊、無邊…」等相關的論題，於是當面去請教佛陀，想要解除心中的疑惑，他想要確定佛陀到底是知道不知道這些論題的答案，如果無法從佛陀這裡得到解答，他不排除要離開僧團他去。

佛陀很有耐心地循循善導摩羅鳩摩羅，讓他知道其實在他來出家前並沒有要求佛陀解說這些論題，他才要跟隨佛陀出家。而佛陀也沒有承諾要解說，摩羅鳩摩羅才要出家。

佛陀舉了一個非常生動的故事，一個人不小心被毒箭射中，親朋好友很關心他，想要趕快找到醫生幫他治療，這個人卻要先了解：射箭人的姓名、長相、膚色、出身、住處、職業等，還要搞清楚毒箭的形狀、弓背、材料等，以做弓箭師傅的出身、種姓等，佛陀說還沒弄清楚這些狀況，這個人可能早就毒發身亡了。

為什麼佛陀不解說：「世間是有常、無常、有邊、無邊…」等這些問題呢？因為即使知道這些論題，還是不能解決生老病死、憂悲苦惱的輪迴痛苦，不能與正法、涅槃相應，佛陀要我們不要捨本逐末，有可能在尋求解答的過程中，就已經往生了。

我們可能覺得佛陀這個比喻太好笑了，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人？佛陀是要抓重點，活在當下，專心在四聖諦的修行解脫上，「世間常或無常、有邊無邊…」真的一點都無法解決當下的煩惱痛苦。

■原典這麼說：「如中毒箭，應先拔除」的故事原型

聞如是：

一時，婆伽婆在舍衛城祇樹給孤獨園。

彼時，尊者摩羅鳩摩羅，獨在靜處，有是念生：「謂世尊棄邪見、除邪見，不記說世間有常、世間無常，世間有邊、世間無邊，命是身、命異身異，有如此命終、無有命終，有此、無有此，無、有命終。我不能忍、我所不用、我所不樂。世尊若一向記世間有常者，我當從行梵行；若世尊不一向記世間，世間有常者，論已當離去。如是世間，世間有邊、世間無有邊，命是身、命異身異，有如此命終、無有命終，有此、無有此，無、有命終。若世尊一向記我言真諦、餘者愚癡者，我當行梵行。若世尊不一向記我言真諦、餘者愚癡者，我問已當離還。」

於是尊者摩羅鳩摩羅從下晡起，至世尊所，到已禮世尊足，却坐一面。尊者摩羅鳩摩羅却坐一面已，白世尊曰：「唯世尊！我在靜處，有是念生：『謂世尊棄邪見、除邪見，不記說世間有常乃至無有命終。此者我不欲，我不能忍、不能樂。若世尊一向知世間有常者，世尊當記之；世尊若一向不知世間有常者，但直言我不能知。如是世間無常至無有命終，若世尊一向知我言真諦、餘者愚癡，世尊當記之；若世尊不知我言真諦、餘者愚癡者，直言我不能知。』」

「此摩羅鳩摩羅！我前頗向汝說。若我記世間有常，汝便從我行梵行耶？」

「不也。唯世尊！」

「如是世間無常至無有命終，若我記我言真諦、餘者愚癡者，汝當從我行梵行耶？」

「不也。唯世尊！」

「汝摩羅鳩摩羅前頭向我說：『若世尊一向記世間有常者，我當從行梵行耶？』」

「不也。唯世尊！」

「如是世間無常至無有命終，若世尊記我言真諦、餘者愚癡者，我當從行梵行耶？」

「不也。唯世尊！」

「此摩羅鳩摩羅！我本不向汝說，汝本不向我說，汝愚癡人！無所因而罵耶？」於是尊者摩羅鳩摩羅面被世尊責，默然無言，身面汗，迴其面默然無言。

彼時世尊，面責摩羅鳩摩羅已，告諸比丘：「若有愚癡人，作是念：『我不從世尊行梵行，要令世尊一向記世間有常。』彼愚癡人不自知，中間當命終。『如是世間無常至無有命終，我不從世尊行梵行，要令世尊記我言真諦、餘者愚癡。』彼人不自知，中間命終。猶若有人身中毒箭，彼親屬慈愍之，欲令安隱、欲饒益之，求索除毒箭師。於是彼人作是念：『我不除箭，要知彼人己姓是、字是、像是，若長若短若中，若黑若白，若剎利姓、若婆羅門姓、若居士姓、若工師姓，若東方南方西方北方誰以箭中我？我不除毒箭，要當知彼弓，為是薩羅木、為是多羅木、為是翅羅鴦掘梨木？我不除毒箭，要當知彼筋，若牛筋、若羊筋、若氂牛筋，而用纏彼弓？我不除毒箭，要知彼弓弝，為白骨耶、為黑漆耶、為赤漆耶？我不除毒箭，我要當知彼弓弦，為牛筋、羊筋、氂牛筋耶？我不除毒箭，要當知彼箭，為是舍羅木、為是竹耶、為是羅蛾梨木耶？我不除毒箭，要當知彼箭筋，為是牛筋、羊筋、氂牛筋耶，而用纏箭耶？我不除毒箭，要當知彼毛羽，是孔雀耶、為是鶬鶴耶、為是鷲耶，取彼翅用作羽？我不除毒箭，要當知彼鐵，為是婆蹉耶、為是婆羅耶、為是那羅耶、為是伽羅鞞耶？我不除毒箭，要當知彼鐵師，姓是、字是、像是，若長若短若中，若黑若白，若在東方若南方若西方若北方？』彼人亦不能知，於中間當命終。如是，若有愚癡人作是念：『我不從彼世尊行梵行，要令世尊記世間是常。』彼愚癡人不自知，於中間當命終。如是世間非是常、世間有邊至無有命終。若有愚癡人作是念：『我不從彼世尊行梵行，要令世尊作是記我言真諦、餘者愚癡。』彼愚癡人不自知，於中間當命終。世間有常，有此邪見，亦當於我行於梵行。如是世間無常至無有命終，此邪見者，亦當於我行梵行。世間有常，有此邪見，不應從我行梵行。如是世間無常至無有命終，有此邪見，不應從我行梵行。世間有常，無此邪見，亦當從我行梵行。如是世間無常至無有命終，無此邪見者，亦當從我行梵行。世間有常，無此邪見，不應從我行梵行。如是世間無常至無有命終，無此邪見，不應從我行梵行。世間有常，有生有老有病有死，有憂慼啼哭不樂，如是此大苦陰是習。如是世間無常至無有命終，有生有老，至大苦陰是習。世間有常，此不可記；如是世間無常至無有命終，此不可記。云何不可記？此非是義，亦非法，非是梵行，不成神通，不至等道，不與涅槃相應，是故不可記。云何是我所一向記？此苦我一向記。苦習、苦盡住處，我一向記。何以故？我一向記，此是義，是法，得成神通，行梵行，至等道，與涅槃相應，是故我一向記之。所可不記者當棄彼，我所記者當持之。」

佛如是說。彼諸比丘聞世尊所說，歡喜而樂。

~《大正藏第一冊‧佛說箭喻經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