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系列五十四〉但念無常，慎勿放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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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念無常，慎勿放逸！

文：黃靖雅（眾生文化總編輯）

 

 

 

一，法王噶瑪巴昨天剛圓滿「密教源流」14天28堂課的開示，最後以佛陀傳記，和修誦《釋迦牟尼佛》儀軌薈供作結，在憶念佛陀的氛圍中結束課程。

 

「佛在世時我沉淪，佛滅度後我出生；懺悔此身多業障，不見如來金色身！」

 

這是一首很有名的古德偈語。意思是說：

 

   當導師佛陀還住世、轉法輪的時候，

   那時無福的我，不知沈淪在輪迴的哪一處，

   而今佛陀已經入滅了，

   我又再度身不由已的出生在這生老病死的輪迴，

   懺悔此身這麼多業障，

   才無法親眼目睹如來的金色身！

 

佛陀入滅2500年了，但讀到這首偈頌，依然有種糾心的感覺，我們這些2500年後還在輪迴裡飄流的佛弟子們，立刻「對號入座」，感覺說的就是我！

 

▍法王哭了

 

所以，9/10晚上，當法王在「密教源流」線上課程，第12天開示佛陀傳記，說到佛陀涅槃前最後問了在場弟子三次：

 

  「還有沒有什麼疑問？」

  「還有沒有什麼疑問？」

  「還有沒有什麼疑問？」

 

學生們一片沈默，相傳這就成為佛入滅的緣起。於是佛陀宣說了最後的教誡，就安住在三摩地中圓寂了：

 

  「一切的事物都是無常的，都會壞滅；

      一切有為法，都是無常的。

      不要放逸，要好好修行！」

 

當法王說了三次「還有沒有什麼疑問」後，沈默了一下，就抓起僧袍一角開始拭淚，接著又用面紙繼續擦淚。

法王哭了，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法王落淚，這一幕，很多人都很震撼。

 

此生至今，堪稱「為法顛沛流離」的法王，受再多苦，從來沒在人前流過淚。這次講到佛陀最後的教誡，卻情不自禁的哭了，因此更加深了力道，讓更多佛弟子把佛陀最後的教言放進心裡。

 

我一直覺得佛陀很親，親得不像是2500多年前的古人，覺得他就是直接教過我的老師，我是他不成材的學生，經典上很多佛陀開示對我而言都很鮮活，讀起來都很有臨場感，覺得：「這話我聽過，聽老師這麼說過......」。

 

所以每次讀到佛入滅前最後的教導，就會很著急，覺得當年我恐怕是在場目擊的未了悟弟子之一；加上法王這一哭，佛陀最後的教言，就碰一聲重重撞進心裡：

「但念無常，慎勿放逸！」

 

 

 

二，法王在9/10第12天開示中，講到佛陀涅槃前，反覆問了三遍說：「還有沒有什麼疑問？」弟子一片靜默......法王沈默了一下，就開始拉起僧袍拭淚。這是法王第一次在人前落淚，憶念到佛陀最後的無常教誡，2500年後還是令人落淚。（圖：殷裕翔翻攝）

 

▍佛陀給世間的最後一堂課

 

無常，是佛陀給世間最後的一堂課。

 

我們對「無常」，有些特別不願意框列的選項，比如說上師，比如說我們本人。

 

作為藏傳弟子，我們非常相信上師是解脫道上的嚮導，上師不只是六根本之一，可以說是六根本合一，根本不敢也不願意想像上師也有無常的一天。

 

一切佛弟子的大上師：佛陀，當年跟隨他的弟子們也是這樣，不能接受佛陀這樣悲智圓滿的覺者，也有示現無常的一天。但是以人身出現在弟子身邊的佛陀，就會依世間因緣和合的規則，示現色身的成住壞空。

 

所以佛陀80歲這年，經過45年教學，佛陀老了，在拘尸那羅，娑羅雙樹下，病重的佛陀躺了下來，在深愛他的學生，成熟的、不成熟的、開悟的、沒開悟的弟子環繞下，做了最後一次影響深遠的教導。

這堂課，叫「無常」。

 

▍拘尸那羅，死亡與重生之城

 

以無常說法，沒有哪個城市比得過拘尸那羅。

 

關於拘尸那羅，佛弟子心目中最著名的離別之城，對我來講，是個太沈重所以很難喜歡，但又太深刻所以無法忘記的聖地，因為它差點帶走我兩位老師：一位是佛陀，一位是後來又回到我們之間的明就仁波切。

 

2001年，我們曾在上師堪布竹清嘉措仁波切指示下，到這裡朝聖、禪修。多年後回想起來，都記得那種死亡氣息沈重到宛如固體的奇怪氛圍。

 

那是經典的八大聖地之旅，倒數第二站就是拘尸那羅，歷史上佛陀病重、涅槃、火化的地方。我們到的時候是下午近黃昏的時候，古老的磚造佛塔遺址，漸漸沒入黃昏的夕陽光中，紀念塔內，燭光熒熒中，呈吉祥臥、即將涅槃的佛陀像，好像只是在沈思，即將開口說下一句話，而石座上無比哀傷的諸大弟子環繞著，讓人恍然回到歷史的現場。

 

到這裡，不用特別思維，就會感受到無常的教導如此具體，切身。

 

因為，尊貴的導師佛陀，就是在這裡走完80歲的人生，留下給世間的最後一堂課，告訴大家：「一切因緣而聚的事物，再美好，也終將離散，所以不要放逸，要精進修持啊。」

 

以提醒的力道而言，拘尸那羅是加持力超強的聖地，沒有別的哪個聖地能讓人如此鄭重面對「無常」。但因為這就是佛陀入滅的現場，即使2500年後，歷史的悲愴感，似乎都還濃濃的凝結在拘尸那羅的草尖樹梢、一石一塔上，無常這一課，2500年後都沒下課。

 

沒想到2011年，我們另一位尊敬的老師，差一點又在這個古老的離別之城，永遠離開我們，那就是以隱姓埋名的方式行乞閉關的明就仁波切，在這裡，在佛陀涅槃地的佛塔旁，病重、彌留、進入四大銷融，和死亡直接打了一個照面。

 

但無常有時是不可思議的大祝福，對明就仁波切來說就是如此，他帶著瀕死的經驗和安住在死亡明光的體會，回到學生之間，成為他利他的泉源，穿越生死邊界而體驗的中陰教法，成為久別歸來給學生最好

的禮物。

 

因此，我們也得謝謝拘尸那羅這個特別的聖地，永遠給這樣重磅的教導。

 

▍一切諸法，都是無常，恩愛合會，終歸別離

 

其實，關於自己即將離去，佛陀三個月前就預言了。

 

《大般涅槃經》上有一段很美、很有畫面的記載：

 

有一次，佛陀與諸弟子途徑毘耶離城。佛陀回顧，向城而笑。

 

阿難不解佛陀為何而笑，便問佛陀：

 

「無上大尊，從來不會沒有原由的發笑。不知現在為何而笑？」

 

佛陀告訴阿難：「我之所以發笑，是因為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這座美麗的城市。」

 

正當佛陀這麼說時，虛空之中，無雲而雨。

 

原來是虛空中的天人，聽到佛陀即將涅槃，急得大哭。

 

其實，在此之前，佛陀預知時到，就先告訴阿難等弟子，三個月後他將入滅。結果弟子們聽了，有人哭到昏倒。那時，佛陀是這麼告訴阿難的：

 

「阿難，汝今勿生憂悲。有為之法皆悉如是，一切合會無不別離。

世尊即便而說偈言：

 

一切有為法，皆悉歸無常。

恩愛和合者，必歸於別離。

諸行法如是，不應生憂憹。」

 

然後呢，弟子們聽了這樣的教言做了什麼事？就跟我們現在對老上師做的事，聽起來一模一樣——苦苦哀求，請求上師為了利益眾生而長久住世。

 

佛陀見弟子如此悲傷，就再開示：

 

「一切諸法，都是無常，恩愛合會，終歸別離。

   大眾不應請我住世。因為，現在不是勸請的時候。

   你們要按照我給你們的教誡去做，

   如法奉持，就如我無異。」

 

▍如法奉持，如我無異

 

只要如法修持、依教奉行，就和佛住世是一樣的，因為即使親見佛陀，你能做的，就是聽他說法、領受他的大悲加持，而他能給你的最大加持，就是解脫的機會，那就是正法的教導。

 

這樣的話，多年來無數上師，提醒了無數次。

 

噶舉祖師岡波巴大師說過：「後世弟子如果因為無法親見我而覺得寂寞，可以聞思修《解脫莊嚴寶論》和《勝道寶鬘》，見到這兩部論典，就與親見我無異。」

 

另外，記得台灣一代禪宗大德聖嚴法師圓寂後，他的弟子們在印度拜見如意寶尊者，請問尊者：「我們的師父去世了，我們非常傷心，覺得像孤兒一樣無依無靠，怎麼辦？」尊者說：「不要傷心，佛陀色身入滅2500多年了，但今天我們還在聞思修佛陀的教法，佛陀的法身就繼續活著。所以，只要好好修持師父教給你們的教法，師父的法身就會一直活在你們心中。」

 

了解弟子的哀傷，佛陀當年也說了同樣的話：「好好修持我教給你們的教法，那就跟我在你們身旁是一樣的。」

那些教導，現在都在，如果願意，打開自心，點滴印證佛說的法甘露，當下就可以見到真實的佛陀——這是佛陀親口說的：「如法奉持，如我無異」。這是2500多年後，聽到佛陀最後的教言，都還會覺得糾心的我們，可以做的，一如多數佛經最後一句話，「於佛所說，皆大歡喜，信受奉行」。

 

▍同場加映

 

法王噶瑪巴「密教源流」第12天開示摘要：

 

▍「以自為燈、以自為依處，以法為燈、以法為依處」

那天夜裡，佛陀圓寂的時間就要到了，但是佛陀還是一直諄諄的說法。

根據巴利文《大般涅槃經》的記載，佛陀在入滅前，留下了種種遺言教誡：

「我不在以後，僧團應該如是修持。」

「你們還有什麼期待的？我已經內外都沒有區別的說法了，能說的都說了，再沒有什麼祕而不宣的教法了。」

「未來比丘是僧團的領導者，不是我，是你們自己！」

佛陀表明了，他並不是僧團的統治者，僧團是共同體，所以大家要同心協力去維持，其中不會有特定的統治者。雖然佛陀入滅後，有相傳的付法藏師，有一代一代主要的傳法者，但他們只是法脈的象徵，是傳承的系譜而已，就像大迦葉、阿難、末田地等等相承傳法，只是教法傳承的系譜，不代表他們是僧團的統治者。

佛陀更囑咐說：「你們要成為自己的明燈，成為自己的皈依處！你們要以法為明燈，以法為皈依處！」

 

▍「我入滅後，當以法為師、以戒為師」

 

佛陀接著又說，他入滅後，出家的弟子不應為他的遺體（śarīra，舍利）勞心，應努力於「最勝善[1] 」（sadattha），就是努力於最殊勝的善、最殊勝的修行。「我入滅後，你們不應認為教法已經結束，沒有教主了。我說的教法（dhamma）與戒律（vinaya），以後就是你們的導師。」

就如同噶舉祖師岡波巴大師也說過，「未來有弟子想見到我，不用難過見不到我，如果去讀我寫的《解脫莊嚴寶》、《寶鬘論》，就像見到我一樣，沒有差別。」但是，我們這些弟子有多少人，真的去閱讀這些經典呢？可能我們口中會說，「能見到三祖師，真是太有加持力了」，但是都忘了，不只是要見到，而是要去聽聞法教、去修持。但是，我們卻都沒有這麼做。

所以，佛陀也說要「依止教法」，但是我們全都把教法闔起來了，放在書架上。我常覺得，那些坐牢的人，總有一天會出獄；但是那些關在書櫃裡或藏經閣裡的傳承經典，可能都沒有出來的一天。應該是要把這些經書打開來讀誦，不是把它闔起來放在架子上，我們都沒有做到佛陀要我們做到的，這是我們要反省的。

 

▍最後教誡：「但念無常，慎勿放逸！」

 

佛陀最後反覆問在旁的弟子們三遍說：「還有沒有什麼疑問？」、「還有沒有什麼疑問？」、「還有沒有什麼疑問？」或許是大家太傷心了，回答的只是一片的沉默。

佛陀最後說：「一切的事物都是無常的，都會壞滅的；一切有為法，都是無常的。不要放逸，要好好修行！」接著就進入甚深禪定，在娑羅樹（Sāla）下涅槃了。

佛陀對弟子是如此的慈悲，即便要入滅了，都還一直不捨的問大家，還有沒有什麼不懂的？還有沒有什麼不懂的？他是這樣的在關心著弟子。

#完整開示：https://www.kagyuoffice.org.tw/news/20210910

 

三，這是一幅三百年前古老的「佛陀涅槃圖」，世世代代，不同文化的人們，都畫出了他們對佛陀涅槃那日的想像，娑羅樹下，六道同悲的景像，今天看來依然很驚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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