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系列五十三〉讓心經上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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讓《心經》上心
文：黃靖雅（眾生文化總編輯）
一，如果想好好聞思修《心經》，《法王說心經》是大寶法王 噶瑪巴在印度以中文說《心經》的校訂結集，值得放入心慢讀。
如果問：
有一部佛經，台灣最多人會背誦，它是什麼經？答案是《心經》。
有一部佛經，台灣最多家庭牆上會掛，它是什麼經？答案還是《心經》。
如果再問：
有一部佛經，黑道抄過最多，它是什麼經？答案是《心經》。
有一部佛經，台灣受刑人最愛，因為抄它可能減刑，它是什麼經？答案還是《心經》。
▍社會新聞上，也可以看見《心經》
《心經》在台灣，是個有趣的現象，它已經成了一種象徵， 一種「我願意做好人」的標籤。
在台灣，你甚至可以在社會新聞上看到《心經》。
因為不只一般人在抄《心經》，從死刑犯到酒駕犯，也都在抄《心經》。它甚至一次又一次的成了受刑人提出減刑的依據，某種「洗心革面，重新做人」的物證，只要提出「我有抄心經」的證明，似乎就是宣誓：「看吧，我有懺悔，我有再教化的可能......」。
二，明就仁波切剛以四天時間，帶一萬六千多人禪修《心經》，以經驗傳承的方式，讓大家以心直接體會什麼是「五蘊皆空」。
▍當甚深的《心經》，成了庶民流行
最近幾天（9/2-9/5），明就仁波切在「2021亞洲德噶年度閉關」舉行線上開示，第一個課程就是《心經》，全球不同時區，每晚有使用九種不同語言的一萬六千多人，同時在zoom上，聽仁波切說《心經》，報名的華人就有一萬多人。
我有幸和一組義工同學，為仁波切的《心經》課程，做聽打紀錄和摘要工作。
仁波切的開示其實很深，解說空性的經典，劍指我執的禪修，哪能不深呢？
但是聽著聽著，忽然想起台灣這種奇妙的《心經》現象，忍不住心想：到底為什麼，明明很甚深的《心經》，竟然成為一種庶民流行？
佛經會成為一種流行，其實是一件好事，但是到了「黑道抄《心經》要求減刑」，這.......坦白說，已經有種「大佛普拉斯」式的黑色幽默味道了。
這樣說沒有不敬，它就只是一種社會現象。
遍知三世的佛陀，2500年前在靈鷲山上，加持觀世音菩薩：「善哉，善哉！具大悲者。聽汝所說，與諸眾生作大光明。」（很好，很好，具足大悲的行者啊，就請你來宣說，[讓這樣觀點]，成為眾生的大光明！）那時，佛應該已經預見後世這種「應用面廣大」的現象吧。
▍抄經即悔改？會不會太好騙？
其實，我覺得黑道抄經沒什麼不好。
藏傳佛法一直有個觀點，就是正法種子「能結緣就好」，好過沒有，即使緣起不怎麼清淨，只要種下正法種子，終有一天還是可以成為解脫的因。
傳說就連歷史上三番兩次害佛陀的提婆達多，因和佛結緣，都被授記在受盡地獄苦報之後，可以在未來世成佛。藏人也常做這樣的祈願：「願罵我的人、打我的人、傷害我的人，都能結下菩提緣，願這樣的緣起終將成熟，願你們也終將解脫成佛！」
以此觀點，黑道抄《心經》，不管是不是別有用心，想當成減刑的物證，動機雖不清淨，但也沒什麼不好，讀經、背經、抄經仍是善法行；而且，那一字一句，如果經思維而進入心流，有一天《心經》的種子還是會在他心上成熟。
何況，是什麼樣的社會，會相信抄《心經》就表示有悔改的誠意？
那一定是個敬信三寶的國度，相信佛經的力量，相信犯過錯的人願意誦經、抄經，身語意就開始種下善種子，至少是好的開始——還是要給「看起來似乎很好騙」的減刑體系，給予善意的理解：相信佛經能為一個人的行為背書，這近乎淳厚古風，是一種集體信心的展現啊。
當然，比較嚴肅的我，還是會想：既然受刑人那麼愛背《心經》、愛抄《心經》，那有沒有什麼辦法，讓那些想要減刑的黑道、死刑犯、酒駕慣犯、打假球的職棒球員，除了著相的外在善法行，轉而真的把《心經》放進心裡，聽懂它的意思，內化它的意思，啟動空性的力量，讓它真的起到「洗心革面」的作用？
三，這是大寶法王親手書寫的《心經》書法，放在第一版的《法王說心經》中和大眾結緣，莊嚴而又加持力，很多人裱起來供養。
▍當大悲觀音說「五蘊皆空」
話說回來，《心經》明明這麼深，直接講空性，竟然大受歡迎，是為什麼？
從技術面來看，我們很容易理解，為什麼《心經》成為抄經、背經首選？因為它很短嘛，只有260字，好抄、好背，在外在的身語行為上，容易有成就感。不信，抄抄《般若十萬頌》試試看，敢試的就沒幾個吧，即使別有居心，也很難堅持下去。
除了短，我想，《心經》受歡迎的第二個庶民心理因素，是「觀世音菩薩」。
不知道有沒有人注意到，《心經》為什麼不是佛陀加持代表智慧的文殊師利菩薩所說，而是由代表大悲的觀音菩薩說出？
華人和觀音菩薩特別有緣，直覺對觀音菩薩有信心，我相信這是《心經》在華人世界大受歡迎的主因之一。
目前流通最廣的260字版玄奘大師譯《心經》，其實是一種「摘要版」，其他包括鳩摩羅什在內的大師，也譯了完整版的《心經》。在完整版的《心經》中，紀錄了佛陀如何加持觀音菩薩，觀音菩薩如何安住在「慧光三昧」或智慧光明三摩地中。觀音菩薩以三摩地的力量，安住甚深般若，照見五蘊皆空，然後從三摩地中安詳起身，讓人好像置身《心經》緣起現場，非常有畫面感：
觀自在菩薩摩訶薩蒙佛聽許，佛所護念，入於慧光三昧正受。入此定已，以三昧力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，照見五蘊自性皆空。彼了知五蘊自性皆空，從彼三昧安詳而起。
（~法月譯《普遍智藏般若波羅蜜多心經》）
佛陀加持大悲觀音宣說般若空性智慧，大悲說空性，特別有種「悲空雙運」的味道，這可能也是華人心理上特別願意接受《心經》的主因，由一個能悲憫我們愚癡的聖者，宣說「五蘊皆空」的真相，揭示「色不異空，空不異色，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」的智慧，也許因此凡夫「覺得被理解、被支持」的心特別能接受吧。
其實我們知道所有的佛菩薩都是悲空雙運的，觀音菩薩只是其中悲心面向的代表，但我們需要這個大悲心具體的象徵，所以他會成為我們受苦時呼喊的對象，當他說《心經》，我們也特別乖、特別願意聽。
▍讓《心經》上心
在明就仁波切以四天時間，宣說了甚深的《心經》義理之後，我們心滿意足之餘，續貂能說的，唯有現象面的趣事或怪事。
我真正想說的是：在近乎全民運動的《心經》熱潮之外，我們不要畫錯重點、錯失真正珍貴的精華。鑽石當然可以拿來磨腳皮，和氏璧當然也可以墊湯鍋，只是這樣很可惜。不管什麼人，能抄《心經》、背《心經》，我都隨喜你，這都很好，是善法行——但是，能不能不要到此止步？因為你正和最珍貴的部分當面錯過！
無上甚深微妙法，你要拿去換減刑的機會，我不能說完全不對，但能不能不只是這樣？《心經》這麼美好，是佛陀加持觀音菩薩給我們的解藥，別再讓它只是工具，別再讓它停留在抄寫和背誦——能解脫的是心啊，要讓《心經》上心，解脫才會有我們一份。
明就仁波切說：《心經》關鍵的一句話，就是「照見五蘊皆空」，所以仁波切以經驗傳承的教導方式，教我們禪修「五蘊皆空」，從觀呼吸中安住當下，體會遠離概念造作，從觀察「五蘊不是我」中，初步顛覆堅固我執。
如果你會背《心經》、抄《心經》，那你知道其中最經典的「空性四門」或「四空門」：「色不異空，空不異色，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」是什麼意思嗎？那不只是玄奘大師對仗漂亮的名句而已，裡面蘊含著真正的空性見地，白話解釋不難：「一切有顯現的事物，和空性是都無二無別的；雖然是空性的，卻有所顯現；因此一切有所顯現的，就是空性；而空性之中，一切又顯現了」，但我們能在禪修坐墊上，在心上，體會到其中的味道，因此讓心多吹進一絲自由的空氣嗎？
龍樹菩薩在《中論》圓滿禮讚中說：
瞿曇大聖主，憐愍說是法，悉斷一切見，我今稽首禮。
佛經上一切法，都是佛為悲憫眾生苦，不忍而說；但佛說了可以讓我們離苦的無上甚深微妙法之後，比如《心經》，我們卻不放入心，不拿它來離苦，離顛倒妄想的我執苦，只拿來換世俗的東西——那和拿鑽石來刮腳皮、拿和氏璧來墊湯鍋，不只是一樣，可能更誇張。
▍同場加映
明就仁波切《心經》開示摘要
四，《心經》是華人最愛的經典，除了短，和這是「佛陀加持觀世音菩薩所說」，有很大關係，我們相信這是「悲空雙運」的提醒和祝福。圖為書畫家奚淞老師知名的「心經觀音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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