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系列二十六〉精進如烈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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困境如暗夜，精進如烈火
文：黃靖雅（眾生文化總編輯）
學金剛乘以來，我發現最神秘的事之一，就是「加持」。
相信加持，聽起來有種「迷信」的味道，好像想「不勞而獲」撿便宜。其實事情沒那麼簡單，加持入心的過程，和自心開啟的過程是同步的：如果此心不鬆開，什麼無上的加持甘露也都浪費了；如果此心還是硬梆梆的一塊水泥地，再厲害的種子撒下來也必死無疑。
所以，多年以後，竟和一開始初學時一樣，又相信加持的力量。但今天的相信，和初學時那種「小學生愛上老師」的情愫，又大異其趣，有種「見山又是山」的感覺。繞了一圈，又回到原地，但這一圈繞下來，粗野的降伏了，剛硬的柔軟了，緊閉的打開了，只要稍見自心，便不算冤枉路。
難怪，噶舉傳承一直相信，劍指自心實相的大手印，就是「加持之道」、「虔敬心之道」。
▍五百年來，最著名的「上師相應法」之一
最近法王噶瑪巴從大年初四（2/15）開始，應「噶舉女眾辯經法會」祈請，正在以22天時間，在線上講授第八世法王米覺多傑的兩部自傳：《妙行讚》和《無比讚》。
每天晚上都在聽法王噶瑪巴講授第八世法王自傳，自然會想起「加持」這件事——因為，第八世法王米覺多傑最廣為人知的著作，其實是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。這是整個藏傳知名度極高的一部著作，一般相信極具加持力，甚至具有實用性，成為除障、超薦的所依法本。
就如《虔敬就是大手印》所說：「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是噶瑪噶舉最重要的修法之一，是第八世噶瑪巴米覺多傑憶念他的上師桑傑年巴仁波切而寫的，之後五百多年來，一直是密咒乘最有效、最深奧、最祕密的快速成就法。」
可以說，五百年來，藏傳佛教界最著名的上師相應法之一，就是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，噶舉三年關房每座法之前必修，有些人當成終身日修，有些人一生專修一法，只修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，因為裡面有生起次第、圓滿次第，有本尊法、有心性修持口訣，它就是一部完整的大手印實修儀軌。
所以這次「總編雲書房」就來談談「加持」，和「加持之道」的實修儀軌：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，以及眾生文化2014年出版、2017年改版的《虔敬就是大手印：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實修教導》，作者群一字排開真是星光閃閃，因為作者是第八世噶瑪巴米覺多傑，釋論者是恰美仁波切，講述者是堪布卡塔仁波切。
▍兩世法王，命運超像！
十多年來，我們習慣了在以聖地祈願法會為主的法王慈悲事業中，打點小零工，做點小義工。這次法王線上課程也不例外，和十餘位義工一起，每天聽打、整理法王的開示，覺得很榮幸，手忙腳亂之餘，仍有種有幸躋身其間的幸福感。
開示聽著聽著，越來越覺得第八世和這一世法王「怎麼那麼像啊」，都身陷「兩位噶瑪巴」的爭論中，幼年家境都貧寒，小時候也都受到欺壓。
從自傳中，看得出第八世噶瑪巴米覺多傑很誠實，自言：「我曾經嫉妒過」、「我曾經生氣過」，坦然說出心中五毒的痕跡，不覆不藏，發露懺悔曾經的錯，在惡緣四伏的環境中，自言「精進如烈火」。
在象徵精進的牛年一開始，聽到這樣的話很有感，如果連乘願再來的噶瑪巴都「精進如烈火」，像我們這種毛病多多的凡夫俗子，還不趕緊努力一下，心中至少生起一點「於一切善法生歡喜」的星星之火。
這一世法王和第八世法王一樣有話直說，開示聽著聽著，竟然聽到不少通常是檯面下才說的八卦。比如這一世法王小時候在楚布寺被欺負的細節，包括供養要偷塞在座墊下，只因回嘴、小手就被總管壓到哭出來，都坦然的說出來，除了驚訝（竟然有人敢欺負噶瑪巴！），也覺得噶瑪巴果真不是普通人幹得了，有點心酸的覺得：「這兩世法王，都是老實樹啊！」
人的歷程，其實更觸動人心。在「不是人幹的」工作裡，驗證願力之強大，證明修行的厚度與深度，這比一帆風順更激勵人心。我們都喜歡對祖古轉世者有過多的神奇投射，一聽到他們也經歷濁世的各種苦難，都會大驚失色，其實那些磨難成就了他們修持的深刻度——我們要看見的可能是，他們在困境中怎麼做、堅持了什麼，那才會歷久彌新，成為後世弟子在艱困時光中的祝福。
▍第十六世法王，給竹清仁波切的心性指引
我們還是要說回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，這部第八世法王最著名、影響後世最深的著作。
先說我的個人經驗。
竹清仁波切的學生，都對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有特別的感情，因為那是仁波切的開悟偈，對我們來說，有種「傳家寶」的味道。
當年仁波切在楚布寺，初遇他的根本上師（沾光的說，就是我們的師公），第十六世法王 噶瑪巴讓炯日佩多傑時，第十六世法王就以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的一個偈頌，為年輕的仁波切指引心性。
真實故事是這樣的：
那是1959年之前，距今六十多年，竹清仁波切還是「墳場喇嘛」那年代的事。
那時仁波切二十幾歲，在楚布寺後山天葬台修持「施身法」，住山洞，以裹屍布為衣、綑屍帶束腰，當地人稱「墳場喇嘛」。（這件事，2006年我們到不丹竹德寺閉關，仁波切還親口對我們說：「今天你們到楚布寺一帶，老一輩的人都還知道『墳場喇嘛』」）
有一天，年輕的「墳場喇嘛」動念，翌日想去拜見楚布寺住持，威名遠播的第十六世法王 噶瑪巴讓炯日佩多傑。
傳說當時人在寺中安住的第十六世法王，也以他心通知道了仁波切這個想法，就交代守門的喇嘛說：「明天如果有一個穿著破爛裹屍布的喇嘛來求見，不可以擋他，帶他來見我！」
就這樣，第二天，衣衫襤褸的仁波切被帶到法王座前，順利見到景仰已久的當代大手印傳承持有者。仁波切向法王頂禮之後，報告了自己的修持狀況，並請求法王給予指導。
第十六世法王就對仁波切唱了一 首偈頌，作為指引，這首偈頌白話文是這樣的：
有顯而空，雖空而顯現，顯空不二上師證悟身，
我向上師色身作祈請，願上師身加持有情眾！
有聲而空，雖空猶有聲，聲空不二上師證悟語，
我向上師之語作祈請，願上師語加持有情眾！
大樂即空，空性即大樂，樂空不二上師證悟心，
我向上師之心作祈請，願上師心加持有情眾！
仁波切一聽，當場寂靜安住了一會兒。
第十六世法王說：「就是這樣！」「回去就這樣觀修，再來向我報告修持狀況。」
相傳，仁波切就這樣見到心性。指引行者見到自心本性的人，就是根本上師，從此第十六世法王成為仁波切的根本上師。
後來離開藏地之後，仁波切也在根本上師指示、加持之下，先是到法王在錫金的法座隆德寺，擔任堪布，負責教導噶舉傳承的轉世祖古們，以及優秀學僧們。
後來，法王又指示仁波切隨他到西方弘法，上師一句話，仁波切就做到老，不間斷的在五大洲弘法三十年——這一切，可說都是源自那場關鍵性的指引，那首短短的偈頌。
▍法王在聖地傳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
那首短短的偈頌，就引自第八世法王 噶瑪巴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。
當年，我們是從英文翻譯成中文，很感動的唱了很多年之後，始終只知道這個偈頌，而不知這個法的全貌和本貌。
2014年，眾生文化出版了恰美仁波切釋論、堪布卡塔仁波切講述的《虔敬就是大手印：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實修教導》，由堪布卡塔仁波切給了口傳，終於知道那個偈頌，藏譯中的直譯版（藏文本來就是文言偈頌體）是這樣的（堪布羅卓丹傑藏譯中）：
噫！
顯而空兮空而顯，顯空不二上師身，
於上師身行祈請，上師之身賜加持！
聲而空兮空而聲，聲空不二上師語，
於上師語行祈請，上師之語賜加持！
樂而空兮空而樂，樂空不二上師心，
於上師心行祈請，上師之心賜加持！
2017年，這一世第十七世法王 噶瑪巴在聖地菩提迦耶的祈願法會，以傳承持有者的身份，舉行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灌頂、口傳暨教授法會，我和祈願法會義工們也在現場，接受這個法的完整教導，並開始修持，和這個法的緣份，至此有幸圓滿，堪稱完整見到全貌。
▍加持，就是聖化
關於加持，和大家一般常說的「保佑」或「祝福」，有什麼不同？為什麼以它為道，就可以向內通向自心實相？
法王曾經稱「加持」為「聖化」，意思是：「就是透過聖者的語言、動作、示現，使我們的心轉化向善」，以這個定義，如果外在的語言、動作、示現，沒有引發內在的向善，乃至清淨化和神聖化，就不是「加持」，因為它沒有帶來「聖化」。
所以，「加持」絕不只是一種甜甜的幸福感，覺得修行路上自己有人愛、有人疼，覺得自己是「法教的富家子弟」——那些都是外在的、像糖衣的東西；「加持」更像糖衣裡包裹的藥，幫你開始「排毒」，改變你的體質，從輪迴的體質轉為解脫的體質，讓自心深處本然的美好，從煩惱習氣的遮蔽中現前，這就是「聖化」。
這樣的「加持」，初嘗未必是甜的，就像是噶舉大手印金鬘傳承中，帝洛巴給那洛巴的加持，馬爾巴給密勒日巴的加持，一開始都很苦，排毒沒有不苦的，不排毒不足以斷離輪迴上癮症。
直到有一天，你有能力加持自己，也有能力加持別人，像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說的：「加持猶如尊者，吾成一切眾生，恆能救護上師」（請加持我像上師您一樣，成為能夠救護眾生的上師！）——那時，你就連結上「究竟的上師」了，那條虔敬心之道，最終不向別處，長驅直入，直接趨入的是最後最究竟的聖地——你的心！
▍如果你想修持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
經過這幾天聽聞法王講授第八世法王自傳，如果你對這位自稱「精進如烈火」的傳承上師，生起了信心，想要聞思他最重要的著作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，建議你可以請眾生文化出版的《虔敬就是大手印》，書中有第八世法王米覺多傑的儀軌原典，有恰美仁波切的釋論，有卡塔仁波切的講述。以聞思《四座》而言，作者陣容很難比這更堅強了。
但如果你想「實修」，想依八世法王所著儀軌作修持，按藏傳規矩，你得有灌頂、口傳和教授。
一，教授：《虔敬就是大手印》一書內容已很完整，可視作「教授」所依。但如果由有緣份、有信心的上師，幫你直接講解一遍，法的緣起最好。
二，口傳：你得請求得過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口傳的上師、善知識傳給你，最好當然是未來法王出關時，請這個法的傳承持有者法王給予口傳，這可能是很多人心中的「第一志願」。
三，灌頂：法王噶瑪巴說，只要受過無上密續的灌頂，比如勝樂金剛或金剛亥母的灌頂即可。
至於還沒有口傳、也還沒有灌頂的法友，法王在聖地傳這個法時說：要聞思，或要一起念誦，都是可以的；但若要實修，就要有灌頂、口傳了。
▍不造作，保持自心清新如是
真實的虔敬，從來不是一條向外追求的路。
它一開始以對「外在上師」的愛與信心為起點，心甘情願轉心向內，那份愛夠你打死不退；接著以「內在上師」佛陀教法為杖學步，開始從概念中放鬆、從習氣中敞開、從自以為是的極限中超越出來；最後在「離戲」中，在難以言喻中，見到了虔敬真正的所依「究竟的上師」：自心本性。
藏傳很多行者此生最大的美夢，是「成為像上師那麼美好的人」。
就像《四座上師相應法》所說的：「唯願得成如尊上師，唯願得成如尊怙主」（只希望能夠成為像您一樣的上師，只希望能夠成為像您一樣的眾生依怙主）。
這一天會來臨的，如果我們「依教奉行」，如法實修。有一天，在安住自心的時刻，會真正了解什麼是「師心我心合一無分別」。
最後，我要引《虔敬就是大手印》一段話作結，讓我們略嘗「虔敬就是大手印」的味道，願這成為大家未來親見究竟上師的吉祥緣起：
「無論自心生起任何事物，讓它僅是當下的經驗。
保持自心如是的清新、直接、無成見的經驗，
因為以加持為道，
是修持完全沒有自身造作與成見的大手印的唯一方法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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