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系列二十三〉當下慈悲，與自心觀音相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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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下慈悲，與自心觀音相應
文：黃靖雅（眾生文化總編輯）
▲攝影：高原
以下是一個真實故事，多年前聽到，覺得：「怎麼這樣，欺負好人啊？」
那是紐約雪深及膝的冬日清晨，一位七十幾歲的藏族老太太，每天都冒著大雪，跋涉一段路，去給一個病人送雞湯。
藏傳世界很有禮貌，喜歡稱尊敬的對象為「尊貴的」。告訴我「踏雪送雞湯」那個故事的朋友說，看到這位老太太，她忽然對「尊貴」二字有了不同的感覺，不再覺得老套封建，老太太讓「尊貴」這個敬稱，變得動人又鮮活。
因為這位老太太，其實是某位仁波切的母親。照理說，無論如何，她都可以過著即使不算養尊處優，至少衣食無虞的生活。但有一天，我朋友發現：「她七十多歲了，竟然要上班！」
原來她在醫院當看護，幫病人把屎把尿擦澡餵飯，問她何必這麼辛苦？這位仁波切媽媽說：「能賺錢養活自己，還能服務病人，不是很好嗎？」
後來，我朋友更發現，有段時間老太太竟然天天一大早就出門，冒雪去給某位病人送雞湯。
我朋友問老太太：「您跟這位病人很熟嗎，怎麼對他這麼好？」
老太太淡淡的說：「不熟。」
「既然不熟，為什麼天天一早冒雪送雞湯，您年紀這麼大了......」
老太太很平常的說：「因為他病了要調養，要我每天清晨給他送雞湯啊！」
「菩薩戒的精神，就是如果有人請你幫他，而他的要求，既不違背佛法和世間法，你也做得到，那你必須做。」
「我是個受持菩薩戒的人，所以必須做。」
▍你是來求法的？還是來找位子的？
「我是個受持菩薩戒的人，所以必須做。」
這句話，我一直記得。但當年是有些打抱不平的記得，心想：原來「受持菩薩戒」的意思，就是「予取予求，任人欺負」？
再過些年，少了很多自以為是的仗義，對同一句話，開始有種慚愧的心情生起。
大乘佛法鼓勵行者發大願，發包山包海的大願，像〈普賢行願品〉的發願：「乃至虛空世界盡，眾生及業煩惱盡，如是一切無盡時，我願究竟恆無盡」，我們都會背，念誦時也都很感動，覺得「等我修得更好，有一天，我是要這樣做到的！」
三時一切善，身語意功德事業，都可以供養盡虛空、遍法界的一切眾生——但是，現在，如果有人請你讓出座位，你讓嗎？
在法會中，搶位置的事常發生，尤其是前幾年法王還在印度時，只要有法王開示，大家都在或明或暗的搶位子，甚至有因為座位而開打。這讓我想起《維摩詰經》裡說的：「汝為法來耶？抑為求床座來？（你是來求法的？還是來找位子的？）」
今天早上我在泡茶的時候，看著那把養了多年的朱泥小茶壺，心裡說了聲「你真美」，馬上想到：「我發願身語意的一切美好，都供養給如母有情，但現在如果有人來跟我要這把小茶壺，我會給嗎？」
敢發包山包海的大願，但一個位置、一把茶壺都捨不得讓人，這就是我們這些初發心凡夫菩薩此刻的真實狀態。
▍「法王，您的古琴，可以送我嗎？」
今天「總編雲書房」為什麼講這個故事？因為這個故事，讓我想到法王 噶瑪巴。
最近法王在線上帶領連續八天的「除障祈願共修」，天天聽完法王短開示，就跟著手忙腳亂的念誦，因為藏傳念誦正常速度都很快，還有因為我們對那些祈願文多數不大熟，所以連念中文都念到上氣不接下氣。跟隨法王的節奏，即使跟得有些狼狽，但天天一起祈願、一起隨文觀修，還是覺得很滿足，有種「天涯共此時」的幸福感。
因為明天1/26（三）就是八天共修的圓滿日了，所以這次「雲書房」想分享一點我經驗中的法王 噶瑪巴的故事。
前面那個「老太太被要求踏雪送雞湯」的菩薩戒故事，類似的狀況，也發生在法王身上。
有一年，祈願法會結束，文宣組還在位於德噶寺民宿三樓的辦公室拚命清稿子的時候，辦公室忽然傳來一小陣騷動聲，有人「噓.....」一聲之後，隨即是一片刻意保持的寂靜，這時，我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古琴音。
原來是法王抱了古琴，在大殿四樓的法王會客室後方陽台上，正在彈古琴。
那個畫面，就是一位忙了好久的僧人，正在放下放鬆的做一件他喜歡的小事：彈古琴。
很多人對這畫面，很欣慰，也很心疼。忙了好久的法王終於可以喘口氣了，法王本來就是文青，喜歡彈古琴，不算意外，意外的是竟然在祈願法會過後，可以看見放風的法王在後陽台彈古琴。
但後來那個畫面成了絕響，不是因為法王出國弘法，而是因為有人請求：「法王，我兒子學古琴，您那個古琴可不可以給他？」那法王給了嗎？當然給了，還請人代請求者背了琴回去，直送到府。
聽到這事的人，都有點傻眼，法友都在問：「可以這樣嗎？供養法王都來不及了，怎麼敢跟法王要東西？」
法王送出的東西，不是他不愛或不要的，可能恰恰相反，正因為他很喜歡，所以當下送出去。有法友把他認為很珍貴的東西供養法王，但轉眼間，他就在別的法友身上看到，「啊，我的禮物！」
尤其在一堆供養品裡，法王第一個拿起來送人的，傳說都是他最喜歡的，「對於任何貪著境，都當下供養出去」。何況是如果有人開口要，而且不違背佛法也不違世間法律，一個受持菩薩戒的人，當然給。
傳說有些法友因此有樣學樣，不知輕重的跑去跟法王說：「法王，我想要您的大曼達盤......」
▍憂鬱症孩子求見，法王「秒回」
請別急、請別氣！
看起來像「君子可以欺之以方」，但當一位菩薩在行持菩薩行，以他的方式在利他，有些事，雖然看起來傻得讓人難以理解，但都有他的深義，如果我們一時看不明白，至少讓我們隨喜；而且也別怪那些提出奇怪要求的人，他們創造了對境，幫助菩薩行持了利他的菩薩行。
其實，那些東西，對法王都是小事，利他才是大事。
「噶瑪巴」是藏傳轉世制度的起源，最早的轉世者，是第一世噶瑪巴杜松虔巴，因此在藏傳世界有極高名望，藏族社會很多人視法王為遍知三世的佛，沒有人會像少數華人這樣沒大沒小的跟法王要東西。
寂天菩薩在《入菩薩行論》中說：「唯佛子知佛密意（佛的心意，只有菩薩能了解）」，只有凡夫感知的我們，當然不會知道法王是不是佛菩薩，但就我自己的經驗而言，我對法王的慈悲特別有感，他至少是一位慈悲心切的人，心腸特別軟，見不得人受苦，對受苦者的相應，之直接快速，令人驚訝。
2018年，我在紐約見到法王不久，有位憂鬱症的孩子想見法王，孩子的母親請我傳訊請求，當我訊息才傳出，下一秒立刻出現「可以」，法王秒回，請連絡人回說：「請孩子來見我」。
「秒回」要有很多因緣和合的條件，連事先約好都不一定做得到，這次經驗，對我而言，像見證一個悲心的奇蹟。
我相信大悲深切的心，可以感應到別人的苦，我相信觀音菩薩之所以能「千處祈求千處應，苦海常作渡人舟」，就是大悲無限開展的結果。
▍慈悲是活水，讓它從自心湧出
有人相信，法王是觀音菩薩的化現，只有凡夫感知的我，當然不知道是不是；但我知道的是，法王是傳我們菩薩戒的上師，是帶著我們修《觀音儀軌》，學習觀音菩薩利他精神的善知識，是教我們開展本具慈悲心的好老師。
在聖地菩提迦耶舉行的祈願法會，一定以「點燈祈願法會」作結，這個看起來像歌舞同歡的晚會，其實以《利生遍空》這個觀音儀軌為核心，頗有「最後莫忘慈悲心」的意味。法王在印度那些年，都會一遍遍的帶我們修這個儀軌，幫我們試著和自心的觀音相應，啟動自心深處本然的大悲。
關於《利生遍空》這個觀音儀軌，眾生在2012年出過一本美麗的小書《愛的六字真言》，就是這個儀軌的釋論，和法王對慈悲開示的結集。
因為這幾天法王帶線上共修，在天涯咫尺的同心祈願中，有點想念法王，這位傳我們菩薩戒、教我們慈悲心的上師，就重新找出《愛的六字真言》讀了一下。這真是一本輕盈的慈悲之書，儀軌很短，釋論和開示也都簡明易懂，很值得朋友們找來聞思修。
書中道理不難，難的是，我們如何把慈悲心「予樂拔苦」的精神、菩薩戒「饒益有情」的誓言，放進真實的生活裡。我們每天做功課時，都有膽發願要利益等虛空的如母有情，但當傷害發生、珍愛的事物要被取走，那時還記得慈悲心和菩薩戒嗎？
法王在《愛的六字真言》裡說：「真正如法的觀音菩薩修持，標準在哪裡呢？其實，唯一的衡量標準，就看一個行者面對眾生時，是否都能在心中保持大悲的觀照。一個人如果想要修持大悲心，就必須靠自己在生命經驗中，去體會自心的大悲，在實際生活中，去實踐本具的悲憫。」
簡單的說，就是別光說不練，天天說利益遍虛空的眾生，但眼前連一個都利益不了。真的想和觀音菩薩相應，就別放任熾盛煩惱、造作概念，卡住自心那慈悲的活水源頭。
▍依教奉行，才是真正的親近
其實，我想到法王的，都是些小事，比如他很喜歡綁上圍裙，餵我們吃飯。
再沒幾天就過農曆年了，忽然想起有一次法王竟然給我們做年夜飯。
有一年祈願法會遇到華人的農曆過年，我們在聖地當義工的，當然自動省略，當成沒年夜飯這回事。沒想到，黃昏時分，法王忽然叫我們上德噶寺大殿四樓的法王會客室，到的時候，發覺已經有兩個大火鍋噗噗冒著白煙，法王正不停夾各種青菜進不深的鍋裡煮，原來是法王煮火鍋給我們當年夜飯。鍋很小，人不少，吃得手忙腳亂還不怎麼飽，但那滋味到今天都記得。
還有一回，又是祈願法會過後，有請義工吃飯的小傳統，法王又是繫上圍裙，一手抱著一個大鍋，裡頭裝滿以椰奶、乳酪製成的藏式甜點，另一手握著一支大湯瓢，接著就像個媽媽一樣的餵飯來了，湯瓢挖一坨甜點、給一個人，笑咪咪、很滿意的繞圈餵甜點。
其實那個藏式甜點太甜了，我接到法王挖給我那一大坨，吃一口就不知道該怎麼辦，心想這怎麼吃得完，但藏傳規矩是這樣，上師給的東西，你一定得吃光，緣起才好，所以我沒有選擇的跟它拚了，甜死也要吃光！
時移事往，現在法王遠在異國閉關，唯有在線上共修時相見，天各一方的我們為表寸心，念得舌頭打結也想跟上法王的速度，因為很想念「在法王廣大的利他事業中，有幸躋身其間、做一顆小螺絲釘」的日子。
我們當然想見法王，都在等候見面那一日早日到來；但其實我們心裡也都知道，「依教奉行，才是真正的親近」。
法王之前留給我們夠多教言了，除了以上所說的《愛的六字真言》，眾生文化還出版了《法王說心經》、《法王說不動佛》、《崇高之心》、《法王說慈悲》、《法王教你做菩薩》、《為什麼不這樣想》等多本，現在疫情再起，接著這段最好待在家裡的日子，請找出來讀讀吧。
那些教言來自法王的心，讓這些教言入心，才是真正的「相應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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