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系列三〉在喜馬拉雅山上,遇見措尼仁波切

總編雲書房

 

  行腳 明就仁波切和哥哥措尼仁波切s 1

 

在喜馬拉雅山上,遇見措尼仁波切

文/黃靖雅(眾生文化總編輯)

 

 

在眾生文化九月新書《先幸福,再開悟:措尼仁波切指引「微細身」實修法》剛出版的此刻,這次「總編雲書房」想和大家聊聊,我是怎麼認識作者措尼仁波切的。

 

在「魔戒」般的氛圍中,仁波切騎馬歸來

 

第一次見到措尼仁波切,是201011月底,在喜瑪拉雅山上努日的洛崗,一個充滿電影「魔戒」那樣的奇幻氛圍中。

 

那時,9歲離開故鄉,26年後第一次返鄉的明就仁波切,受到努日家鄉父老英雄式歡迎,仁波切騎馬遊行,努日人依傳統,用新鮮松枝在山道周邊燃起松煙,嫋嫋昇起的白色松煙中,鄉親扶老攜幼穿著藏式大禮服,唱著祈請文和吉祥祈願文列隊相迎,歌聲震動山崗。

 

那時,和明就仁波切同行上山的學生們,已經先抵達山腰的寧瑪白玉寺院等候。學生先到這一站的休息地等候,仁波切反而落在後面慢慢走,是為了滿足鄉親大事歡迎的情緒,唱歌、跳舞、獻哈達,來全套。

 

我們趴在山上白玉寺欄杆上往下看,松煙嫋嫋,幾十人扯開嗓門唱的歌聲,彷彿震動大地,條狀的白雲在風中飛奔,那氛圍,對我們這些第一次接觸到這款藏式歡迎大禮,因此大開眼界而興奮不已的土包子們來說,真的很魔幻啊。

就在這種藏式魔幻氣氛中,在明就仁波切引見下,我們第一次見到措尼仁波切。

 

明就仁波切引介下,高山上初見措尼仁波切

 

就在喜馬拉雅山上的洛崗,明就仁波切終於在全套藏式大禮中,走進了白玉寺院。等著迎接仁波切的,除了同行上山的學生,還有哥哥措尼仁波切。他剛從加德滿都搭直升機來洛崗,和明就仁波切會合,翌日將一同騎馬返回童年故鄉薩瑪崗。

 

那時,我和攝影殷裕翔(翔子),以及三十多位西方學生,一起跟著明就仁波切在喜瑪拉雅山上,一步一步,從山下走回

努日的故鄉薩瑪崗。

 

措尼仁波切的夫人吉美,也在同行一步一腳印返鄉的行列中,體虛的吉美,和我們一樣爬得很慘,終於堅持到了洛崗,見到了前來會合的措尼仁波切和小女兒拉布。

就在洛崗的白玉寺院內,明就仁波切鄭重向同行學生引介了措尼仁波切,並請措尼仁波切為學生們開示,法的連結,是最好的見面禮。接著,措尼仁波切就在大殿旁的廂房,以英文為同行上山的學生們開示。

 

措尼仁波切第一次的教言:看清各種「我」

 

措尼仁波切說:我們經常都說「我、我、我」,但我們三句不離口的這個「我」,到底是什麼?佛法說要學習並證得「無我」,但在那之前,要先認識一下「我」是什麼?有幾種我?在證得勝義的「無我」之前,在世俗諦上,以哪種「我」生活最健康?

 

仁波切說,所謂的「我」有幾種:

  1. 一,僅只是我(mere I)

就只是保持一種簡單的「我」的感覺,可以溝通和應對世俗生活。

  1. 二,堅實的我(solid I)

在不明白實相之前,不管經歷任何事,會有一種「能經歷這一切」的擁有者的感覺,這種感覺不斷重複累積之後,強化成了「堅實的我」。

  1. 三,執以為實的我(realfy I)

既然覺得真的有一個我在經歷這一切,就會覺得我所經歷的這一切都是真的,所以這種我,也稱為「執以為實的我」,就是把一切經驗到的都當真。

  1. 四,自我珍愛的我(treasure I)

有了「我」的感受,就有相對的「他」的感受,人我自他的分野,就拉開並加劇了,接著我們會有一種覺得「我最好,我最重要,要以我為優先」的感受,這就是「自我珍愛的我」,傳統名相叫「愛我執」。

 

這些加起來,一個叫「我執」的輪迴典獄長就誕生了。

 

想突破各種「我」組成的幻化網,要讓自己一再回到「僅只是我」的簡單感受,在世俗諦上先做個健康的人,那些僵硬當真的執著部分,再用佛法去銷融。(相關內容,請見《先幸福,再開悟》〈結語〉)

 

仁波切試著用他最擅長的現代語彙,拆解所謂「我執」,幫助面前這群以西方人為主的學生,了解「我」的各種層次和問題。但坦白說,當時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,理解得有點吃力,似懂非懂,但印象深刻。

 

後來,2011年中,明就仁波切突然留書出走,展開四年半行腳閉關。措尼仁波切為了照顧上師不在家、有點頓失所依的台灣弟子們,從2012年起,開始來台灣弘法,我也開始年年參加仁波切主法的各種課程和閉關,終於對當年那些以全新名詞被介紹出場的各種「我」,有了還算清晰的智識上的理解。

 

含著「心性金湯匙」出生的兄弟仁波切

 

有人開玩笑說,人生要具備的第一項技能,是「會投胎」,投到好人家家裡,人生才會真的贏在起跑點上。

 

對一個想要好好修持佛法的人,「會投胎」的定義,是指生到一個有助慧命的家庭。就這一點,法友應該都很羨慕措尼仁波切和明就仁波切,因為他們的父親祖古烏金仁波切,是當代最著名的心性教法上師之一,他們的家庭作業就是禪修,他們都被父親指引心性一百次以上,說是「含著心性的金湯匙出生」也不為過。

 

這樣的一對兄弟,不只是血緣上的至親,也是法緣相同的金剛師兄弟,相差十歲,從小感情極好。我們在喜馬拉雅山上,在他們的童年故鄉努日薩瑪崗,在加德滿都,都看見兩位仁波切親愛的玩在一起。有時候,還會玩一些幼稚的遊戲,比如這次的圖中,兄弟倆把湯匙掛在鼻子上,比賽誰的湯匙撐得久,結果是措尼仁波切太愛笑了,笑得渾身抖抖抖,三兩下湯匙就抖掉,輸了。

 

兩位仁波切不只兄弟感情好,弘法利生的事業上,也自然的互相幫助。措尼仁波切本來是為了照顧明就仁波切的學生,而到台灣弘法,但仁波切實在是太會教了,「微細身」和「立斷」教法激勵、利益了無數學生。很快的,凡是措尼仁波切的課,報名都秒殺,大家報名打字時手指都會發抖,唯恐搶丟了名額。

 

今年疫情蔓延全球,兩位仁波切都待在尼泊爾,無法如往年般出國弘法,也因此紛紛展開線上課程。最近措尼仁波切的線上課程,用的全套網路教學設備,就是明就仁波切的國際德噶學生架設的。措尼仁波切在線上表達感謝時,就開玩笑的說:「哈,明就仁波切的學生架好全套設備,上次明就仁波切測試完,這次換我來坐享其成。」

 

連線上問答,措尼仁波切也「買一送二」,順便加贈明就仁波切的補充。措尼仁波切說:「昨天有人問我一般止和大手印止的問題,我今天遇到明就仁波切,就問他這個問題。明就仁波切說,一般的止比較狹窄,受限於所緣對境;但大手印的所緣境、『所觀』是一切事物,同時你也將注意力專注於主體『觀者』,對內外一切能觀、所觀都保持覺知,是更寬廣的。」兄弟倆就不同的面向回答了同一個問題,聽到的學生都覺得「好補」。

 

與君世世為兄弟

 

手足之間互相比較,競爭父母的愛,是常有的事,所以名人之間兄弟情深其實並不多見。像兩位仁波切這樣的兄弟情份,讓我這個老文青,不太切題的聯想起歷史上另外兩對感人兄弟檔:東方的蘇軾和蘇轍,西方的梵谷和西奧。

 

不過,蘇軾和梵谷雖是天才,卻也是「闖禍專業戶」,作他們的弟弟,很榮幸也很倒楣──這和兩位仁波切「利他路上,互相成全」,可是大不相同。

 

先說梵谷。荷蘭畫家梵谷雖然享有身後大名,但他生前只賣出兩張畫,其中一張還是弟弟買的。這麼任性的藝術家生涯,活得下去,「功德主」就是弟弟西奧。梵谷身後留下902封信,我們在《梵谷書信全集》裡可以看到,大部分是寫給西奧的,要錢、要畫布顏料、要鼓勵鼓勵。

 

無怨無悔的西奧,就這樣支持梵谷到最後,梵谷一死,半年後西奧也跟著辭世,好像這一生是為照顧哥哥來的。梵谷不只有個好弟弟,甚至有個好弟媳,他的千秋萬世名,和他的好弟媳整理、介紹他的遺作大有關係。

 

再說蘇軾。東坡的筆,經常直接打開大牢的門,他一時興起寫首詩得罪皇帝,弟弟就要受連累一起貶官,但蘇轍從不抱怨。蘇轍自己是「唐宋八大家」之一,可不是什麼幫襯東坡的龍套,只是哥哥「天下第一才子」的光芒太耀眼,千年下來,大家只記得他是「蘇東坡的弟弟」。

 

但兄弟的好感情,超越這些世間八風。蘇軾每貶到一個地方,就要寫詩寫詞給弟弟,竟然寫了一百首以上。我們就同場加映的來看看東坡一首從獄中寫給弟弟的詩,那時他以為自己快沒命了,所以這是一首絕命詩,預約以後生生世世都要和蘇轍當兄弟:

是處青山可埋骨,他年夜雨獨傷神。

與君世世為兄弟,更結來生未了因。

 

中秋節快到了,我們要應景加引東坡一首詞〈水調歌頭〉。可能因為鄧麗君唱過,所以已經變成流行歌曲,每到中秋節,文青不文青,都要唱一下。這首千古名詞,乍看超像情詩,其實,這還是一首哥哥寫給弟弟的家書。

 

 同場加映.掉掉書袋 

 

蘇軾〈水調歌頭〉:丙辰中秋,歡飲達旦,大醉,作此篇,兼懷子由。

明月幾時有?把酒問青天。不知天上宮闕,今夕是何年。我欲乘風歸去,又恐瓊樓玉宇,高處不勝寒。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間。

轉朱閣,低綺戶,照無眠。不應有恨,何事長向別時圓?人有悲歡離合,月有陰晴圓缺,此事古難全。但願人長久,千里共嬋娟。

 

(攝影/殷裕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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